他困窘地說著。‘沒事了,沒人會傷你。’
‘嗯……’低泣緩和下來,她的小臉蛋就枕在他的肩上,飽受好幾個時辰的驚嚇,讓她疲累不堪,眼皮也不知不覺重了起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安全了,她放心地閉上雙眸。
察覺懷中的人兒一動也不動,他有些焦急,輕喚了聲。‘求安?’突然發現,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我……好困……讓我歇一下好嗎?’她虛軟地說著。她真的好困。
上官翼微怔,不太習慣女人如此貼近他,當下還是決定將她‘扳’下來。‘我……’我扶你到床榻上睡?
話還沒說完,耳畔就傳來她細微的鼾聲,他只好硬生生將沒有說完的話給吞回月復內,最後補上一句。‘嗯,睡吧。’
他挺直了身軀,好讓枕在他懷中的人兒,能睡的舒服一些。
這事他原本就理虧,慶幸,她只受了皮肉傷,和一些驚嚇,否則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上官翼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他沒記錯的話,他剛剛用這一只手勒住上官鴻的脖子,只為了逼他松開掐在她頸上的雙手。
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做?算了,就當做他一時想不開吧。他不願去細究,這個舉動背後的原因,他只是慶幸,還好這回他沒有遲。
他清冷的眸,落在懷中縴細的人兒身上,眸光不由自主放柔了。
‘抱歉,讓他傷了你。’僵在空中的雙手,隨手抓來他披掛在椅背上的外衫,再覆蓋在她背上,就怕她會著涼。
他的心上,有一股莫名的激昂情緒激蕩著,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竟然覺得胸口流過一陣暖意,沒有過去孤冷的感覺,還是……因為她?
這個不請自來,緊緊貼在他胸口的人兒的體溫?
或許有些不習慣,可他卻不排斥這種感覺,甚至還覺得有一絲被依賴的滿足。
這種被信賴、被依靠的溫暖,他許久沒有感受到了。畢竟,他最在乎的人,卻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啊!
步求安,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第一次,上官翼有了解一個女人的沖動。
※※※
‘該上藥了。’一道深沉的嗓音,從房間的另一角傳來。
上官翼熟練地從櫃子里拿出藥箱,走到床榻邊,拿出消炎的藥酒。
‘嗯。’求安乖乖伸出被抓傷的手背。
上官翼細心幫她上藥,再拿出紗布,幫她包扎,他的包扎技巧相當純熟,顯然這事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從受到驚嚇的那一天開始,她就被留在月影樓養傷,幾天下來,真的只有‘充滿驚奇’四個字可以形容。
以往她根本沒機會在上官翼身邊,多待上一些時候,但在這段時間,他不僅親自幫她上藥,還請徐嬤嬤她們將膳食送到這兒來,好方便她用膳。
即使他們還像之前一樣,鮮少有交談的機會,多半時候只有她吱喳個不停,他則是安靜听著,雖然她不確定他是不是想听她說話,至少他沒捂著耳朵嫌她吵。
可也不能怪她多話呀,如果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就這麼僵著,她、她會更不安的。
‘大少爺,其實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可以回去了。’
‘抬頭,你的頸子還有傷。’像是沒听到她的話,他抬眸凝視著她,專制地幫她上完所有的藥。
‘可……’她不是說她快好了,他到底有沒有听見?他實在是個很固執的人。
對于他親自幫她上藥的事,她雖然很感動,可他總是蠻橫地指使她,抬頭就得抬頭,伸手就要伸手,他要她做的事,好比上藥的時間與順序,永遠都是他決定。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好似她的傷,不過是他一份必須完成的工作,如果幫她上藥,只是出于他的責任,她寧可不要。
‘我自己來。’她看著他,態度格外堅決。憋了幾天的悶氣,今天,她決定由她自己來。
他瞟了她幾眼,黑湛的眸子閃過幾許打量,似在猜測她鬧情緒的理由何在。
收回視線,他淡淡開口。‘抬起頭來。’
‘好啦!抬就抬。’氣、氣死人了,他還是一樣故我,根本沒考慮她的心情。
話雖如此,她還是乖乖仰起頸子,他根本不讓她有違抗的機會,他在指尖上裹著棉布,沾了藥水,輕刷過她頸子上的傷處,他俯低身軀好方便上藥,卻也讓她嗅到屬于他的氣息。
仗著他雙眼盯著她的傷口,她則是睜大眼注視著他,腦袋瓜不停思索著,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的五官、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只有這一刻,她才能如此接近他,近到讓她瞧見他眸中的認真,不再是以往她看過的漠然。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求安的怒火隨著這個發現而掩滅,她的小嘴微張,瞠大的圓眸滿是驚奇。
歷經大劫而空白多天的腦袋,也恢復了運作,一個接著一個的疑惑,開始充塞在她的腦袋瓜子里。
為何她和上官鴻發生了沖突,上官翼卻選擇相信她?還救了她?
還有那天,他為什麼剛好救了她?
她記得她在門上瞧見的那個身影,還有上官翼救她的事,上官鴻老嚷嚷外頭有人……將這些線索聯系起來,上官翼極有可能,一開始就在門外。
推出這個結論,求安的心窩一陣緊縮,無法置信。
‘等等──你、你一直都在門外看著?’小手攀住他忙碌的手臂,圓澄的眼眸盯著他。
他是在擔心她嗎?不可能,那只有另外一個可能。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不穩,又繼續接著道︰‘還是你不相信我?’
他看了她幾眼,沒有遺漏她眸中流泄而過的受傷情緒,他眸色一斂,褪去以往的冷然,選擇另一個較不傷人的答案。‘你盡力了。’
他承認,從她進去寶扇樓第一天開始,他就站在門外監視著,一開始確實是不相信她,可連日來他看到她的努力,他對她的觀感,也正逐漸改變中。
‘嘎?’這是什麼答案?
‘低頭,你的頸子後面還有傷。’
他又往前欺近,壓下她的頭,讓她的前額貼在他的肩膀上。‘先靠著我,等藥干。’他撩起她的長發,繼續上藥。
‘喔。’這一刻,她又不想和他吵了,寧可他就這樣幫她上藥,她好喜歡這個姿勢。
因為她可以更貼近他一些,她的臉蛋又熱的像被蒸熟了,他陽剛的氣息充斥在她的鼻間,讓她感覺一陣暈陶陶。
小手情不自禁往前探了探,偷偷環住他的腰際,當然是在他沒發現的情況下,一顆心怦跳個不停。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可以了。’他放下她的發,而她則是趕緊收回一雙賊手,故作鎮定地離開他溫熱的胸膛。
‘麻、麻煩你了。’她羞窘地低下頭。
‘在傷勢痊愈前,你先別去寶扇樓,等他的情緒穩定以後再說,他傷了你,我很抱歉。’他極力維持淡然的口氣,縱使他的目光對她已不再單純。
‘啊,對了,上官鴻的病癥,是他無法接受愛妻的死去所引發的,未必和你有關,別把罪都扛在自個兒身上,那只會苦了自己。’也苦了她,因為她不想見到,他獨自承受那些罪,有些事根本與他無關。‘不打擾你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他怔忡地看著她飛也似逃離的背影,還看見她臉頰漾出的瑰紅色澤,他的嘴角意外揚起一點弧度。怎麼剛剛還氣呼呼的樣子,馬上變成嬌羞的女兒態?
他唇上的笑意更深了,手湊近鼻端,嗅了嗅,除了有藥酒的味道外,還帶有屬于她淺淺的馨香,指尖也還留著綿女敕的觸感,心頭回蕩著她拋下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