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饅頭塞進小包袱里,藍隻兒拎著小包袱,邁開步伐離開百花鎮,只要再撐個幾天,她就能到北涯城了。
連趕了兩個時辰的路,藍隻兒渾身疲累不堪,正想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會兒,忽然來了場傾盆大雨,當場讓她渾身濕透,連包袱里的饅頭也全讓雨打濕了。
「糟了……」她拎著包袱,在大雨間東奔西躲,好不容易瞧見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這才趕緊奔至樹下避雨。
呼!好險,總算找到一個地方躲雨。
她擰吧濕透的袖子,擦拭沾滿水漬的臉龐,不經意將臉上的煤渣給擦掉,露出一張晶瑩剔透的白女敕臉蛋。
擦完臉,她連忙蹲子,打開包袱,將泡水的饅頭,一顆顆排列整齊,打算晾干。
「老天爺!您這雨可別下了。」
藍隻兒雙手合十,祈求著上蒼,濕透的衣衫緊貼著她縴細的身軀,山巔上風涼雨大,冷得她直發抖。
怎麼辦?若雨還不趕快停,她今晚恐怕得待在山上過夜了。
一想到要與山林間的豺狼虎豹為伍,度過今晚,她的心就涼了半截。
倏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藍隻兒後方的山徑上奔來,她才剛把頭探出去,立即瞥見兩三匹快馬朝她疾奔而來。
她來不及閃躲,馬兒迅速朝她身旁飛奔過去,連帶著濺起泥漿,噴得她滿身泥濘,連擱在地上的白饅頭也瞬間全成了泥饅頭。
「天啊!喂!你們……」
藍隻兒抹掉滿臉的泥巴,氣呼呼地瞪著急奔而過的馬匹。
這些人怎麼這樣?好歹也該停下馬來跟她道聲歉吧?濺了她滿身泥,就這樣裝作沒看見?這些饅頭可是王大嬸好心給她當作糧食,現在可好了,她今晚不僅要渾身骯髒地挨餓,還要受凍。
正當藍隻兒可憐兮兮地,擦拭一顆顆沾滿泥巴的白饅頭時,身後又傳來一陣規律的馬蹄聲,不同于之前的疾馳,這次像是行軍的隊伍般,馬蹄聲劃一整齊。
她轉過身來,瞥見領頭的人手上,拿著一支畫著白虎圖案的軍旗,而他身後跟著一大批穿著盔甲、手持兵器的軍人,那些人無視于傾盆的大雨,行進間散發著屬于軍人才有的英氣。
藍隻兒被那股傲然的氣勢給震懾住,人就杵在山路中間,失了神,直到耳畔傳來低沉的斥喝聲,她才猛然回神。
「喂!小子,閃一邊去,別淨擋在這兒礙路,你沒瞧見靖遠將軍的白虎軍在這兒嗎?」
「啊?」靖遠將軍?這人又是誰?
她瞧了瞧眼前的軍隊服裝,就跟先前的那兩三個人穿的軍服相同。
「喂──」
不知哪來的勇氣,藍隻兒拿高手上的饅頭,蹙起眉。「你、你們的人,剛剛騎著快馬經過這里,把我、我的饅頭給、給弄髒了,你、你要賠我才行。」
吞了口唾沫,她結結巴巴地說出她的要求。這些饅頭可還要讓她撐個兩三天,這下全沒得吃了,這口氣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咽下。
「哪來的刁民,竟敢口出威脅,你不要命了是嗎?」
馬鞍上的人長鞭一掃,順勢將藍隻兒手中的饅頭掃落,這下又全滾進了泥漿水里。
「你太過分了!」
她的怒火也被挑起,雙手叉腰,圓亮的眼眸惡狠狠地瞪著。
「閃開!別妨礙將軍通行。」
正當左子京要一腳踢開藍隻兒時,忽然傳來一陣低喝聲。
「子京!住手!」
「將軍!這不知是哪里來的小刁民,淨賴在這里不走。」
「哪有這回事!是你們的軍隊弄髒了我的饅頭,我不過來討個公道,你瞧瞧,那馬蹄濺出來的泥,噴得我滿身都是,還有這些饅頭,這可是我這兩三天的糧食,這會兒我該怎麼過活?」
藍隻兒努力仰高小臉,才能稍稍看清楚那馬鞍上的巨大身影。他身上穿著亮晃晃的銀色戰袍,由于大雨,她並無法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只知道他的聲音沉郁好听。
馬鞍上的人正是才剛征戰回來的北皇李澤,他睨著個頭嬌小得不像話的毛頭小子,泥巴沾滿他的臉龐,只露出兩只晶亮有神的眼眸,渾身狼狽不已。
「小子!你應該不是這一帶的人,我勸你最好夜里別逗留在這兒山上,有豺狼、野熊出沒。」
「啊!你怎麼知道?」
話一月兌口,藍隻兒猛然想到她說句相當可笑的話,霎時漲紅了雙頰。
「放肆!怎可直稱將軍‘你’字?」
左子京拿著長戟就要往她身上招呼去。
「子京,住手。」李澤不悅地擰起濃眉。
「是!」左子京不甘願地收起兵器。「將軍,這小子說的人,可能是我們的偵察兵。」
由于偵察兵都在軍隊前面探路,好讓後來跟上的大批軍隊,不會遇上敵人的埋伏。
「在這一帶,沒人敢如此放肆與我說話,你是第一人,拿去,這一袋銀子算是給你的賠償,你最好盡快離開這里。」
李澤從腰際間拿出一袋銀子,扔在藍隻兒跟前。
「難怪他能當威武的大將軍,某些小鼻子、小眼楮的人,怎麼努力也成不了氣候,一看就知道氣勢、胸襟都不一樣。」
藍隻兒瞪了口口聲聲喊她刁民的左子京幾眼,拎起錢袋,從里頭拿了十五個銅板,隨即又綻出個笑靨面對李澤。
「大將軍!草民有眼不識泰山,若有得罪請多多見諒,這些饅頭不過幾個錢,草民就收下十五個銅板,其余的還是還給將軍。」
「哦?」李澤驚訝地揚起一抹笑。「當真?這銀袋可有百兩,你真不要?」
「不了!多謝將軍好意,草民心領了,不打擾將軍忙碌,草民先告退了。」
藍隻兒識相地退至路邊,不再阻擋軍隊的通行。
「你可是要到北涯城?」不自覺地,眼前毛頭小子的機靈應對,霎時引起他的興致。
「啟稟將軍,是的,草民正從南方來,要到北涯城依親。」
李澤看了他幾眼,見他除了自己外,並沒有同伴,也沒有坐騎。「這離北涯城還有一段距離,憑你那兩條瘦腿要走到那兒,恐怕會先在這山林間,讓野獸吃了,子京,解一匹馬給他。」
「啊?!」
李澤話一出,不僅左子京驚訝,連藍隻兒都給嚇了一大跳。
「怎麼?懷疑嗎?順道再拿一支火炬給他,免得夜里讓山林的鬼魅,給嚇得尿褲子。」
雖然對于他的機智,他有一絲贊賞,但怎知那是不是恐懼到了極點,所偽裝的堅強,實則怕的要死呢?
何況依他所見,他稚女敕的模樣,年齡恐怕還未達弱冠,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少年,能有這樣的機靈反應,倒嫌抬舉他了,他就不信他真如此早熟、世故。
「噗!」轉眼間,緊繃的氣氛瞬間瓦解,除了藍隻兒外,所有人都笑成一團。
只要跟在李澤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上絕對看不到「善心」這樣特質,連損人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先給對方一個他是好人的假象,再狠狠地削人一頓,讓人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她怨恨地瞪著地,一顆心像是在高空間蕩秋千,一下子飛到了高空,一下卻又跌到了谷底。
這人真是……
「小子!這可是我們將軍難得大發善心,這火炬跟馬你可得好好利用。」左子京咧嘴大笑。
「出發!」李澤多望了藍隻兒幾眼,知道她正憤怒地看著地,但他卻不經意多瞄了那雙靈活的大眼幾眼。
「駕!」
在李澤的號令下,白虎軍又浩浩蕩蕩地,往山徑另一端走去,留下牽著一匹馬,拿著火炬的藍隻兒。
「這人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即使人已走遠,仍然無法遏制她對地狂妄態度的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