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楓無力地喘息著。急速失血的結果是身體溫度急速地下降,這天晚上還算溫暖,她卻有身處冰窖中的錯覺。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她縴細的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根本無法顧及還在滲血的脖子。
比身體更寒冷的是心。已經看過好幾次,但每次看到青湖柔和帶著孩子調皮氣的臉變得猙獰恐怖,她就會想,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青湖。那個會在晚上睡覺時纏住她手腳,無意間撒嬌的男孩子一樣的青湖只是寂寞的自己產生的幻覺。這個嗜血、冷酷、殘忍、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的青湖才是真正的他。
她還記得青湖第一次發作時,他那陰冷殘酷的表情。他雙手如鐵鑄,緊緊扣住她的肩膀,一瞬間,邢楓被他充滿殺意的雙眼逼迫到戰栗的程度。然後他咬住她的肩膀,像野獸襲擊人類時使用的方法那樣,先將尖牙刺進肌肉里,然後揚頭撕扯下一塊肉來。只是很小的一塊肉,邢楓疼得顫抖,幾乎當場落淚,然後他一口一口將鮮血一滴不剩地舌忝進肚里。
邢楓一瞬間有被他拆解入月復的錯覺。
或許青湖真的想吃掉她吧。
邢楓忍耐著昏暈,將青湖拖回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她知道,第二天清晨,他會展露笑容,偶爾說些我恨死你了的傻話。但是他總是說說,從不會真正做什麼實現他的願望。那才是她熟悉的青湖。
他根本不記得晚上發生過什麼。邢楓也不會告訴他。
第7章(1)
早上醒來的時候,青湖發現邢楓病了。看不出來是什麼毛病,只是臉色特別慘白憔悴,好像驟然間老了兩三歲一樣,她躺在床上,黑發無力打理,隨便堆散在枕頭上,襯得她的臉更加縴柔蒼白。
他伸手模她的額頭,不燙,反而是冰涼的。
他又伸手搭她的脈搏。
邢楓微微睜開眼楮,瞥他一眼,說︰「你會診脈嗎?」
他尷尬地一笑,「不會。」
他就算不會,也感覺得到她的脈搏比平常人的更微弱更無力,像是游絲一樣,幾乎感覺不到起伏。
「來,喝點東西。」他端來稀粥,放在床邊,然後很小心地扶起邢楓,把抱枕放到她的身後,方便她坐在床上吃東西。
邢楓無言看著他。昨晚那個面色冷凝,雙目泛紅,凶狠冷酷的青湖和眼前的人影像重疊,她分不清誰是誰。
「嘿,你不會要我喂你吧?」青湖懷疑地說。就算他本體是只狐狸,也知道成年人是不願意讓別人喂食的。只有還沒長大的雛鳥才會長大嘴等母鳥把蟲子放進去。
「……不要管我了。」
邢楓伸手放出灰鴿子,鴿子拍著翅膀立刻飛出窗外,消失在蟹殼青色的天空里。
「不要管我,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你趕快追蹤鴿子。我相信它的目的地就在這城里。」是的,她不能再浪費時間。所謂的浪費,是建立在有剩余的基礎上。而她的時間,不多了。
春暖花開,冰雪消融。春天總是首先出現在大戶人家華美的庭院里。
鳥兒在枝頭爭相鳴唱,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廣闊的庭院里徘徊。花樹上花朵盛放,累累的花朵疊摞著展開雪白女敕黃粉紅的花瓣,驟眼看去,宛如蝴蝶停歇在枝葉間。柔軟的柳條垂在雕刻精美圖案的窗前,就著明媚的晨光,剛剛起床的女子正在梳妝台前打扮著自己。
她披散著瀑布般柔亮的長發,在鏡子里顧盼欣賞著自己不同角度的美態。
灰鴿子停在樹梢上,好像也想唱歌一樣。
「喂,你看美女看呆了?」青湖一眼就看出這鴿子是只公的。當他是狐狸的時候可以和輕松地和禽鳥交談,可惜成為人以後他們就沒了共同語言。
他輕松地蹲在枝頭,一人一鳥看著窗內美女搔首弄姿。
如果辛瑤瑤知道外面有一人一鳥觀察她,她會立刻關上窗戶。可惜,她沒有長四只眼楮,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用小指指尖挑起新買到的「錦繡齋」出產的上等胭脂,點在唇上,剩下的一點抹在臉頰上。用露水勻開,就成了嫣紅的櫻桃口,嫵媚的芙蓉面。
有人走進來,她不回頭,裝作沒看見,從匣子里舀出玫瑰香油潤發,長發滋潤後更加黑亮光澤,美麗得想讓人握在手狠狠吸一口蘊涵的香氣。
「水晶簾下看梳頭,真是人生最大的樂趣。」男子走到她跟前,帶著邪邪的微笑,低頭親她。
我應該繼續看,還是躲到一邊呢?青湖掙扎著。根據他觀看《金瓶梅》的經驗,接下來的事不宜瞻觀。
但是如果他們表面上是在嘿咻,實際上在做完全不相干的很有深意的事情呢?他會不會耽誤了大事?
他決定繼續觀察。
青湖瞪大眼楮,打算一個細節也不放過。
「討厭。」
辛瑤瑤格格笑著推開司徒持的臉,她的手馬上被他粗厚的手包裹住,「討厭什麼?討厭我親你?還是討厭我一直都忘了親你?」司徒持在她臉邊說話,呼出的熱氣噴到她的細女敕臉蛋上,她一陣發熱。
「讓開!」辛瑤瑤一把推開他,吼道,「你把人家剛剛擦好的胭脂全吃下去了!」她氣鼓鼓地說,「我的妝全被你弄壞了。」
真是不明白,青湖晃晃腦袋。那個男人明明想和女人做,但又按捺性子和她說話。拐彎抹角半天也不知道要干嗎。
司徒持看到辛瑤瑤剛剛起床毫不修飾的美態,下月復一陣發熱。她細白的頸子完全在外面,薄薄衫子遮不住里面鮮紅的肚兜,順著雪白脖子看下去,幾乎能清楚看到她光滑縴細的腰身。
他想「嗷」一聲撲過去。但又忍住了。
正因為他多情而不下流,辛瑤瑤才在他面前毫不設防。他可不希望一時貪歡,最後換來她的眼淚。
會珍惜她,是因為她對他而言是非常特別的存在。
「我幫你畫眉。」
「你會嗎?」辛瑤瑤很是懷疑。
「別小看我。」司徒持拿起畫筆,輕點一點螺子黛,替她細細描眉。
晨光中,他的容貌分外英俊挺拔,辛瑤瑤看得呆了,想到不久即將舉行的婚禮,他會成為她的夫婿,她的臉微微紅了。
她攬鏡自照,司徒持的手法真不錯,淡淡的遠山眉,縴細優美,「畫得真漂亮。」她贊美,他一個大男人竟能化這樣漂亮的眉毛,真是難得——等等,他一個大男人,一個行走江湖的大男人,從哪里學會這一套的?她的眉毛高高挑起,狀似無意地問,「你練習了很久罷?」
「哪里,只是有機會小試過一兩——次——」司徒持才回過味來,叫苦不迭,辛瑤瑤的臉色果然陰沉下來。
「你在哪里練習的?」
她站起身,面向窗戶。氣死了!真是的,他沒回來,天天想他;他一回來,她又天天生他的氣。
女人真命苦。
辛瑤瑤轉過臉,面向窗外時,青湖幾乎從樹上掉下來。他兩腳忙鉤住樹枝,頭朝下倒掛在樹上,不敢置信地看著窗戶里的女人。
邢楓,你居然跑得比我還快。你什麼時候認識這個男人的?
他看起來年紀又大,神情又輕佻,你的眼光太差了吧。
「好,我承認我在別人身上練習過。」司徒持舉高雙手,投降說,「我過去的確風流。瑤瑤,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給你看,我也能夠做個專一的好男人。相信我一次,好嗎?」
辛瑤瑤仍背對著他,其實心思已經動搖了。
「瑤瑤——」他涎著臉貼在她身後。
啊啊,青湖眼楮幾乎掉出來,那個男人的手摟住邢楓的腰,他拉過邢楓的臉,就要吻上她柔軟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