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孩子一樣……是怎麼和漂亮姑娘鬼混的?
她的內疚像清晨的露水,見到太陽就突然消失了。
「你學著寫吧。」她的語氣里充滿惡意,存心要看他鬧笑話。
青湖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他用右手笨拙地握著毛筆,點了點墨汁,手一劃,筆尖就翻轉角度直朝他臉上戳過去。
「啊啊——」半邊臉黑了。
「可惡——」他舉起筆,像握著仇人一樣狠狠沾上墨汁,青字寫得上面細下面粗,越到後面筆尖分叉越多,最後一筆他沒拿捏住,毛筆順著光滑的桌面滾到他的腿上,在袍角畫上大大的勾。
「你跟我作對是不是!」青湖把毛筆當人看,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拾起毛筆,繼續在紙上涂涂抹抹。
「你想害我對不對?」青湖突然抬起頭,看著邢楓認真地說,「我的名字筆畫這麼多,你想整我對不對?」
邢楓忍住笑,說︰「那現在改名字怎樣?」她說著拿過筆在紙上寫出輕湖、晴槲、擎唬、檠瑚、磬觳等等若干個和青湖同音的字,一副任君挑選的樣子。
「算了。」半晌,青湖才悶悶地說,「算我倒霉,一個比一個難寫,我認了。」他悻悻地。
邢楓終于忍不住炳哈大笑。
見她開懷大笑,青湖試探著說︰「你不生氣了?」
「我生了什麼氣?」
「你別不認了。」青湖說,「你生氣的時候,總是皺著眉毛,癟著嘴,好像別人欠你幾千吊錢一樣。一看就看出來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再生氣了。氣壞了身體不好。」
邢楓很是感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生病了得我來照顧,那可不是輕松活兒。」青湖很認真地說,「上次你染風寒,就把我累得夠嗆。」
邢楓無語,我什麼時候染過風寒?
「快寫字。」邢楓板著臉說,「這些紙墨都是為你而買的。你不學會就是浪費,就要把錢賠給我。」
「誰說不寫了。我寫還不成?」青湖沒想到自己一時說說而已,會給他帶來比酷刑還難受的懲罰。
「這里,要放松一些,手腕抬起來,不要太用力,放松,字才會飄逸。」在邢楓這名師的指點下,到了晚飯前,青湖終于能寫自己的名字了。
「好,寫一遍給我看看。」
青湖輕舒手腕,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兩個字。這兩個字不但雋秀飄逸,還帶著點邢楓字體里沒有的剛毅。
「孺子可教也。」邢楓勉強承認。
「你在埋我的地方寫的是什麼?」青湖好奇地問。當時他還不識字,悲憤之下也沒有多留意。
邢楓提筆寫下四個大字︰青狐之墓。
「原來人會在埋尸體的地方注明是誰的尸體啊。」青湖了悟,「為什麼?」
「埋葬掉死者時,生者是懷著悲傷的心情的。來年芳草萋萋,很快將墳塋掩蓋住,想懷念逝者的人會找不到墳墓的正確位置,不能為他掃墓,擺酒,燒錢。對生者來說,死者已矣,連他的尸骨都不能保存,是非常痛苦的事。」
青湖望著她,說︰「那你就沒必要給我豎墓碑,沒有人會拜祭我,也沒有人想知道我的墳墓在哪里。」
邢楓雙眼移開,她悵悵說︰「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我的墳墓上一定會長滿了青草,有鳥雀在其中築巢。」她起身,負手望著窗外,喃喃自語,「在那樣的墳墓里沉睡,會覺得冷嗎?」
第6章(1)
夜涼如水,雲州城郊一所精致院落里,春意正濃。
小小的花園中,桃杏齊開,繁花滿枝頭。夜晚,花朵縴細白皙如同透明一樣,在夜風中微微顫抖著。園中的小水池里水波泛起微微的漣漪,白天濃綠如沉澱很久的綠色在夜晚呈現出近乎深黑的色澤。浮在水池中央的小假山上休憩著一只蝴蝶,擁有金褐色帶斑點翅膀的美麗蝴蝶合著翅膀恬然在長滿青苔的山石頂端,仿佛正在做著變幻成人的夢。
回廊轉角處的大片空地里擺設著花梨木的大圓桌,桌上擺滿精美菜肴,琥珀色的美酒在水晶杯中搖曳,掛在廊下的蓮花琉璃宮燈照亮桌邊談笑風生的幾人。
坐在上首位置的男子擁有端正英俊的五官,舉手投足間有種逼人的霸氣隱現。
「司徒持,這次行程收獲不小吧。」坐在右手位置的清秀男子若有所指地說。
「自然,這次我終于確定了嶺南趙家和魔教沒有勾結。要知道魔教雖已被滅十年,但余黨仍流竄在外,若是死灰復燃,定要在江湖上再引起一場腥風血雨。」上首的司徒持說。在座的都是他多年好友,他當然不會做隱瞞。
「江湖上有你們司徒家罩著,我們還擔心什麼。」坐在下首上有張可愛的女圭女圭臉,實際上已將近而立之年的男子笑著說。誰不知道司徒持的父親司徒乘鶴在十五年前已經是江湖中人心目中的武林盟主,主持江湖事物,調理江湖紛爭,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很得江湖中人信任。
「是啊,听說嶺南山區住了很多苗族女子,是否很漂亮很熱情?」
「還是司徒兄你有所顧忌,出去大半年,連一個漂亮姑娘也不敢招惹?」
幾個損友哈哈大笑,還有人添油加醋地說︰「我們分別許久,今天才有機會相聚,我說有酒有菜有花有月無美人,很有缺憾,誰知司徒弟就連忙說,我們幾個兄弟聚會,有外人在場終究不美。」女圭女圭臉夸張地長嘆道,「醉月樓的花魁剛剛返回雲州,我還打算邀她們姐妹來陪酒助興,反而被司徒弟攔下來。司徒弟啊,你要是懼內,就直說。兄弟們都很理解啊。」
司徒持和一般男人一樣,最怕別人說他怕老婆,冷笑道︰「我不過怕說出來把你們嫉妒死了,我沒什麼好處。」他滔滔不絕說起嶺南苗族女子有多麼多情。
「她們和漢族小女人完全不同,大膽多情,完全沒有世俗的禁忌,當她愛上男人時,就會很直接地告訴男人,決不擔心男人會拒絕他。也不在乎將來是否會被拋棄。」司徒持笑道,「咱們漢族女子就不一樣,小家子氣,即使是青樓中人,你和她稍微熟稔一點,她就天天想你幫她贖身把她娶回到家里去。但苗族女子是根本不考慮後果的,她們愛上了什麼人,就只管去愛,至于將來是和和美美在一起,還是悲慘分離,她們交給老天去決定。」
「春日游,杏花開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身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有人曼聲念道。這詞說的雖然是大膽熱情的少女,其實寫詞人卻是男子,誰說男子心中不渴望這樣熱情如火的女子出現在他的生活?
「司徒兄能結識這樣的女子,真讓小弟羨慕。」司徒持左手邊的俊眉修目男子微微笑著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上等女子。」
他一看就是花叢中穿行不休的花蝴蝶。
「哦?看來何兄對女人很有研究?」司徒持一笑。
何德遠和司徒持同年,兩人相處時互尊稱對方為兄。何德遠家中嬌妻美妾無數,算得上閱歷廣泛。
「這種女人美貌熱情,極容易上手,而且大方開朗,作為遠游時暫時的伴侶是很不錯。不過她們的脾氣頗為火暴,不能帶回家。所謂江南為橘,江北為枳。將她們移植回家中絕不是明智的舉動。她們善妒,會鬧得家無寧日。而且美貌熱情,你把她長期養在家中,她若再對別人起了好感做出不智之事,不但傷心傷神,也容易丟丈夫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