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儀非直接甩上電話。節日快樂?她趕忙抬頭看看桌上的台歷。
六月一日星期四注︰國際兒童節
惱羞成怒,一把扯下那條粉紅便箋,揉成一團,對準垃圾筒,空心入籃!好像砸中某人的腦袋!轉頭又同青蛙對上眼。看了它半晌,她突然笑了起來。
虛掩的門外,一動不動的男人深深地吸口氣,再慢慢地呼出來,收拾起五味混雜與不敢置信的心情,伸手敲敲門。
「請進。」
「邢檢,老板有事叫你過去,我正好順路就來告訴你。」
「謝謝。」邢儀非跟他一起出門,他站在過道上望著她縴細挺直的背影,不一樣啊!他見到的邢儀非是他熟悉的那位邢檢——工作時一貫低姿態,但又公事公辦,蓄意保持一種無色單調的作風,帶著幾分傲意自許。但是,一門之隔的距離,他無意間听到、感覺到的是另一個人,另一個似乎有血有肉、會說會笑的邢儀非。
血液倒沖上大腦,一陣沖動之下,他做了一貫被視為君子的他應該絕不會去做的事︰他推開同一扇門走進去,在垃圾筒里稍加翻找,就發現那張粉紅色的便箋紙,展開偷看。
雷壑的一顆心直沉下去,涼到腳底。
第四章
同一個世界,有人歡喜有人憂。幾乎被「 」地摔上的電話而震聾的司寇照樣開心,一直笑到方修羅推門進來說「笑得像白痴」。方修羅說客戶鐘先生想把預約時間提前,因為心情太好司寇居然沒有抱怨。二十分鐘後,他整整衣服準時會赴約。
司寇離開事務所五分鐘,桌上電話響起,方修羅過來接起。「Sorry,邢檢,他去見客戶了,可能很晚回來。」
四點半,司寇回到事務所。在一種志得意滿的狀態下吹著口哨走進大門,一邊心里盤算︰待會兒到哪家餐廳吃飯呢?「美極」很不錯,不過听說有家新開的「布魯斯」口味獨特值得一試,還有上回遲衡推薦的那一家店,叫什麼來著……
反復衡量艱難選擇的司寇一頭撞上從辦公室出來的方修羅。「Hi,方。’他趕緊叫住他。「有幾件事你來記一記,弄完了我就先走,晚上我有很重要的事。」
方修羅打量他的眉飛色舞,說︰「不用那麼著急,下午邢檢打來電話,你先去听吧。」
「有必要那麼急嗎?——我保證Sally不會變卦——還是協議有問題?」
「我錄音了,你自己去听吧、」方的表情有點奇怪,幾乎是——近乎悲憫的。司寇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基本上,方修羅一貫盡量避免做個傳達壞消息的信差,他的行事風格是只指出消息來源,絕不直接奉告。
「對不起,司寇,」邢儀非平穩的聲音一如既往,「今晚我要陪Boss出席一個慈善酒會。」
五分鐘後,方修羅再度進來,問僵在椅中已成化石狀的司寇︰「現在你還要我記錄什麼嗎?」
☆☆☆
六點半,司寇開著車在街上亂轉。不想回家,一個人的公寓在心清不好的夜晚簡直令人窒息,本來應該是個美妙無比的夜晚,她老板一句話就毀了他全部的期待。但Boss指名點她,說明對她很重視,眼看她離自己的理想越來越近,他是應該替她高興不是嗎?畢竟約會再浪漫也可以改期,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他實在沒必要有那麼強的失落感……
他媽的!司寇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不知不覺天竟然黑了,他打轉車頭,直奔遲衡的冥獄酒吧而去。
走到酒吧門口才看到大門緊閉,嗅!居然忘了遲衡還在休假。這家伙不管心情好還是不好都會休假,沒見過這麼混的老板!司寇心煩地抓抓頭發,好像所有倒霉的事都喜歡排在一起來。
「司律師!」
驚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回頭看,「Sally?」
換一家酒吧,相對而坐。幾杯酒下肚,兩人都放松多了。Sally帶著一點醉意,大膽地說︰「我在酒吧里常听人說你的那位愛人是很風流的人物呢。」
司寇懶得向她解釋這個誤會,何況他看得見Sally眼中的愛慕,有時候誤會可以幫助解決很多問題。他飲下那杯酒,含糊地回答︰「談他干什麼,管他愛誰呢。」
「你——真的只愛男人?從來沒有女人能讓你有感覺?」她試探地問,「你從未想過要改變嗎?」
「改變?我的確需要改變。」司寇隨口回答,一邊想,他一定得跟Allen好好溝通,至少要讓她知道隨隨便便爽約讓他今晚過得多悲慘,她一定要加倍補償他!
「那麼讓我做你的情人吧!」
司寇一驚抬頭,Sally對他嬌艷地笑,修長的指甲上閃著魅惑的色彩,映著酒吧里朦朧曖昧的光線。柔和的音樂似流水浮在四周,Sally舉著酒杯卻並不送到唇邊,修飾得很精致的眼楮隔著淡紫色的液體看著他,風情萬種。
眼前不知怎的浮現出另一張面孔,烏黑的發水晶般的眸,白皙的面頰單薄的唇,秀美精致卻又清澈無質,她其實從來不適宜像眼前的酒吧這種溫軟頹靡的場合……
定一定神,司寇端起自己的杯子,對她報以微笑,兩人視線纏綿。
「Sally,我可以成為你的情人或者成為你的律師,但是不可以在同一時間里同時擔當這兩種角色。」
Sally明白過來,沉默片刻幽幽嘆氣,「真的不行嗎?」
司寇保持溫和的微笑,無言就是最好的風度。
☆☆☆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酒吧,失意的人並不止兩個。同樣在今天遭受今年最大重擊的雷壑正坐在他們斜後方的位置,他對邢儀非的傾慕之心由來已久,只是她出名的冷漠令他一直止步不前。她受傷,他去探視,本以為是個好機會,萬萬想不到會在那里遇見一個男人……男人的直覺也可以很準,而他一直不肯或者不願相信,更不能想象冷如寒月的邢儀非會有親密的愛人。司寇?!
他看見那兩人從桌上站起身,嬌媚的女人搖搖晃晃地靠在男人身上,仰起頭對他笑,然後,香吻落在他的臉上。
就在雷壑幾乎站起來沖上去的時候,有人先他一步擋在那兩人前面,醉醺醺的,好像要對女人無禮。司寇擋在她面前,言語幾句,雷壑就突然發現那邊打了起來,拳來腳往,熱鬧非凡。
砰!司寇揮出決定性一拳,那人應聲飛到一米外。哈,他拍拍袖子,好久沒有這麼爽地打架了!四周口哨聲四起,他微笑致意,就差沒摘下帽子一鞠躬做完美的退場了。回頭看見醉得不輕的Sally對他痴痴傻笑,唉!女人的酒量果然不可相信。丟下一張大鈔,他拉起她往外走,護花使者有時也是很麻煩的……
雷壑端著杯子冷笑,英雄救美,奸夫情婦,果然好氣概。世上有所謂偶然的事,有所謂必然的事,今日他偶然目睹司寇之花心,這必然是上天叫他不能袖手。
☆☆☆
司寇開車回到公寓時已經九點半。洗過澡在沙發上捧出急救包,他雖然神勇,也難免打架中磕磕踫踫有些青青紫紫。沙發對面的電視里還在放肥皂劇,年過三十的女明星大演二十不足的清純少女,正深情款款地上有婦之夫的告白。
司寇差點笑到肚子疼,笑過之後酒勁上涌,打了兩個哈欠他就陣亡了。所以當邢儀非走進客廳時就看見他掛在沙發上,一半身子已經掉了下來——虧他以這種姿勢還能呼呼大睡。順手將買回的宵夜放到桌上就去洗澡,換好睡衣從浴室出來,司寇還在睡。關上電視坐到他身邊——先把被他壓扁的急救包拽出來扔到一旁,仔細瞧瞧他臉上身上的傷痕,邢儀非皺起眉——他去跟人打架了?又不是十八歲,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