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是我家的佣人。在我五歲那年媽媽因病離開了我和爸爸,是阿姨把我帶大,所以我們的關系親如母女。
「可是我很困耶!」我耍著小性子嘟囔。
由于我出生在一個非常富有的家庭,爸爸為我準備了足夠的物質生活,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我的骨子中有那麼一些任性,再加上我是獨生女,他對我更是寵愛有加。他為我請了最優秀的家庭教師,讓我接受更直接更有效的教育方式。其實,在我享受著同齡人羨慕的生活的同時,悄然間卻丟了一件東西,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謹慎,由于我一直生活在父親精心鑄造的保護層下,所以不知道人是需要有謹慎之心的。
「快去洗臉,讓老師等太久很不禮貌哦!」阿姨把我推進浴室。
當我準備好去見新來的家庭教師時,由于一貫的神經粗,腳下一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在落地之前,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矯健地躥向我,我知道他想接住我,但是一切太晚了,我狠狠地落地,摔斷了小腿骨。
在我疼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那個男人鎮靜地幫我固定好腿傷,又吩咐阿姨叫車過來,他一把將我抱起,輕聲安慰我。而我好似迷了魂般地听從他,窩在他溫暖寬廣的懷里,心怦怦地狂跳不止。我望著他,他真的好帥,棕發碧眼,深陷的雙眼,稜角分明的線條,我保證,這是我見過的最最有型最最性感的男人!
就是這一眼,我便愛上了他。那一年,我十八歲。
在趕往醫院的路上,他告訴我他叫斐迪特,二十四歲,從美國來,由于受中國古老文明的誘惑,從中學時接觸中文,所以中文算是流利。他是受我的前任英文老師之托來擔任我的英文教師的,我萬分感謝前任那個古怪老頭子,從此,我對英文投以極大的熱情。
在我養傷的一個月中,斐迪特每天都按時來教我英文,我的英文水平直線上升,爸爸看在眼里樂在心里。我和斐迪特相處得非常愉快,他給我講了很多他的故事,我很想回報他什麼,但是不知該講些什麼故事,只能對他講述我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當我講到媽媽去世的那刻,我難過地哭了,不單是因為想念媽媽,更是覺得心里很委屈,很想被眼前這個男人疼愛。
「祥安,我的小東西,抹去眼淚,它不屬于你!我的小祥安應該是快樂的。」斐迪特輕輕把我摟進他的懷里,擦去我的眼淚。
面對他的溫柔,我的眼淚更是不听話,他不再為我擦拭淚水,而是把我緊緊抱在懷里,不停揉著我的頭發。感受著他的心跳,我平靜了,在他的懷里我找到了安心,我依賴他,迷戀他。
「小東西,只許哭這一次!知道嗎?看到你哭,我會心疼。」他輕柔地拍著我的背,像哄小孩子般溫柔耐心。
「斐迪特,我想以後每天都能見到你。」哭過後,我還賴在他的懷里不肯離開。
「每天……有難度。」他思索著,但是並沒有松開摟著我的雙臂。
「為什麼?你討厭我?」
「怎麼會?我非常喜歡你這個小東西,你就像一個漂亮的禮物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但是我也要有自己的空間,明白嗎?」他那細長的手指輕輕點住我的額頭,性感的嘴唇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
「自己的空間?是和女朋友約會嗎?」我開始不高興,因為我從沒想過他可能有女朋友,我不想他抱別的女人,他只能抱著我!
「不是的,我並沒有女朋友。我的意思是……」
「好吧,我給你充分的私人空間。但是你要保證讓我每四十八小時都能見到你一次!」我打斷他的話,只要他沒有女朋友就好。
「遵命!」他配合地敬禮。
現在想想,那時雖然我們在玩鬧,但他敬禮的樣子活像一個警察,深邃的雙眼中不僅閃動著笑意,更隱現著智慧的光輝。
「听煩了吧?對不起,我忘記時間了!」冠祥安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沒有啊,我很認真地在听。祥安,今天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阿芙洛狄特聚精會神地听著她的故事,邊听邊有了想法,但她不能說。
「嗯,是該回去了,我還答應給新來的鄰居做松餅呢。」冠祥安露出了一個輕淺的微笑,現在她已經無心無力擁有曾經的燦爛。
「新來的鄰居?男的女的?」阿芙洛狄特一愣,昨天沒听她說啊!
「男的,不幸的是他是聾啞人,但我們正好可以相互幫忙。昨天他還幫我修理了水龍頭,所以我要做謝禮。」
「原來是這樣啊……對了,明天要記得要來呀,我還沒听夠你的故事呢!我會為你準備最棒的芒果汁。」
「我會的。」
阿芙洛狄特看著冠祥安慢慢閉上黑白分明的雙眼,戴上墨鏡,遮去了滿眼的無助與疲憊,她本不該屬于無邊無際的冰冷蒼涼的黑暗,她是一個需要人來疼的小女孩!因為她確實看到了隱藏在冠祥安那沒有焦距的雙眼中對生活的希望。
任何感情都逃不過她那雙銳利的藍灰色的眼楮。
「小心!」
「我知道了。今天謝謝你,美麗的女神!」
「你怎麼知道我漂亮?」對于自己的儀態,她一直很自負。
「你的聲音呀,輕柔而清澈!沒有了視覺,我只能靠聲音判斷。」
伙計幫冠祥安拉開玻璃門,她對他道謝後就離開了。他矚視她走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中。
「看什麼呢?」阿芙洛狄特捅了捅他。
「我、我去給臨街煙店的老板送外賣。」他抄起一份披薩就快速出門。
「傻大的個子,性格像頭悶牛……哼,沒趣兒的男人!」
阿芙洛狄特扭著迷人的身姿從客人身邊經過,惹來女人的嫉妒男人的覬覦,她可以用奪目的笑容輕易收服女人,更不用說是男人了,但她的眼中除了自己不會有任何人。
晚上,冠祥安端著噴香的松餅按下了鄰居的門鈴。他對她「說」過這個門鈴連著四個小裝置,通向他的每個房間,只要有人按門外的門鈴,房間內的小裝置就會閃光。
當然,他們之間的對話是無聲的,是他用手指一字一字寫在她的手心里,而她則寫在紙上。
兩人寒暄一陣,就開始吃起松餅,這是她惟一會做的,也是惟一擅長的食物。曾經因為斐迪特愛吃松餅,她才認真學做的,越做越熟練,所以非常可口。
「今天過得好嗎?」他寫在她的手心里
當他的指尖踫到她的肌膚時,心中又是一怔,連她自己也很納悶這其中的原因。
「不錯。你知道嗎?今天我忽然感到舒了一口氣。」她稍頓筆,又寫,「我向一個朋友講了我的故事。」
「所以感到舒服了?」他又寫,就著美味的松餅和爽口的木槿花茶,心疼地望著她美麗的容顏、烏黑的長發、烏黑的眸子,可惜她的眼神是空洞的,蒙上了淡淡的灰色,透過發絲,太陽穴邊上那粉紅色的傷疤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格不入。
「是啊,我很久沒有過那樣令我……怎麼說呢?就像我的名字那樣,祥和而安心的交流。」寫著寫著,她的笑容不經意間流露,讓他看入了神。
「松餅好吃嗎?」
「非常棒!我發誓這是我吃過的最棒的松餅。」
「以後想吃了我就做給你,不要再去買了。」她輕快地寫著。
房間內安靜了,沒有了動筆的刷刷聲,他們就靜靜地坐著,他好想開口,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