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見識,這樣的聰慧,怎麼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琵琶女?賀沖霄心中的疑惑一下加重十分,面上卻一點兒未露,只是點點頭,「果然好眼力!不錯,我便是洛王燕飛宇,」
猜對了!她的眼楮亮了起來,「我可以走了嗎?」果然是王爺啊!這種惹不起的人物當然要躲遠一些!
「你還沒回答我,」他不答反問,「為什麼碼頭上一見我就跑?本王長得很可怕嗎?」
「當然不是!」曙光在前,她決定說幾句實話取信于他,「只是我膽子小害怕而已啊!酒館里死了那麼多人,而且他們一起圍攻你,我一介弱女子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當然會嚇得神志不清。說起來真是奇怪,我剛剛不小心摔了個杯子,酒館里就打了起來……」
她突然頓住,她剛才說了什麼?面前這個男人……
「你終于想起來了。」燕飛宇一字字地說。霎那間.他的隨和風趣、他的懶散與玩世不恭都消失不見了。他的眼楮深沉如潭水、銳利如刀鋒,整個人也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散發著危險與咄咄逼人的氣息。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燕飛宇,或者,這才是這人的真面目?
「我問你,」他一字一字地說,「什麼人派你來的?你和朝廷有什麼關系?」
電光石火間,蔚流蘇明白了,這……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饒是她聰明多智,此時也覺得晴天一聲霹靂打在頭上,怎麼會有這麼倒霉的事情呢!
「不關我的事!」她月兌口而出,「我絕對不是有意摔杯子,那是湊巧!一定是湊巧!我同你素不相識,怎麼會要傷你害你?我真的是無辜的路人啊!」如果只是因為在那時那地摔了個酒杯就要賠上自己一條命,那真是比什麼都冤枉!
「無辜?這麼說……你是不肯說實話了?」
「我說的就是實話!」她叫,「堂堂王爺為什麼要和我這樣一個小女子過不去?只因為我剛好在那兒打破一個杯子?」
「問得好!」他的眼神陰冷,「一個普通女子,怎麼會獨自夜行,還要扮成男人?」
蔚流蘇突然噎住,這是她的致命死穴一時之間,她想不出什麼好借口可以解釋或搪塞,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但她也知道,絕不能認了自己同那伙現在已是尸體的家伙有什麼牽連!
「游山玩水!」她恨恨說,「你答應過放我走的!」
「我騙你的。」燕飛宇面不改色。
「你……」她咬牙,「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你是王爺,也沒權力擄奪人口,私設刑堂!」
燕飛宇只是桃了挑眉,「是嗎?」他一拍手掌,「來人!帶她下去。」
第二章
自己恐怕已成了階下之囚……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呢?她實在很不甘心,好不容易自己才以「流蘇」之名重新生存下來,雖然作為身份低微的樂伎有這樣那樣的麻煩,但她寧願如此過完一生。「蔚初晴」在虛幻的現實中活了十七年,終于死去了。現在的蔚流蘇是與過去斬斷一切聯系的新人,這樣多好……
蔚成霽為什麼要來京城?他要是不來,她也不用逃,當然不會去碼頭,更不會進酒館,最重要的是不會在那里打碎酒杯,沒有碎杯就沒有燕飛宇,沒有燕飛宇就不會被囚禁……
穿梭于王侯公卿之間的她,對當今朝中的政局也知道一二。皇帝與太後爭權,議政的四王便成了左右局勢的關鍵,會被人刺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長得好看的男人大半是草包,看不出這家伙身千那麼厲害——他越厲害,她就越倒霉!
無論是什麼借口,都很難解釋當時的情形,但說出實情的話,不要說她,整個蔚家都是誅九族的欺君大罪,而閉口不言,又月兌不了行刺王公之嫌……
她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敲門聲響起,那位先前見過的白姑娘跟門口守衛說了句什麼後,就進來了,手里還抱著一面琵琶,她將之放在桌上,轉向蔚流蘇。
「這面琵琶蔚姑娘但用無妨,有其他需要盡可告訴我。」
流蘇一直盯著她看,听見她這麼說不禁有些糊涂,「我不是囚犯嗎?」後來她知道,這女子叫白伶兒,在王府中是極重要的人物。
此刻,白伶兒點點頭,淡然回答︰「除此之外,王爺吩咐過,以上賓之禮相待,姑娘不必客氣。」
流蘇一愣,白伶兒見她不答話,便轉身要離開。
「等一等!」流蘇叫住半轉身的白伶兒,「我來這里時,身上有些零碎東西,請姑娘賜還。」其他猶可,那一塊玉是萬萬丟不得的,它對自己的意義太過重要。
白伶兒「哦」了一聲,「那些統統在王爺那兒,我只是個下人,做不得主。蔚姑娘不妨親自去向王爺討回。」
她說自己是下人時臉上可沒有一點兒卑微之色,蔚流蘇也是個聰明人,怎會看不出這位白姑娘顯然是燕飛宇極親近之人,絕對不容小覷。
「那……就算了吧。」在她想好應付之策前,離那位王爺還是遠一點兒好,躲得一時算一時。但面前這位姑娘……她忍不住問︰「白姑娘.我們……以前見過嗎?」
白伶兒一怔,上下打量著她,半晌才說︰「流蘇姑娘的芳名我早有耳聞,托王爺的福,今日才有幸一睹尊顏。」很難說這話是客氣還是諷刺。
「真的?」流蘇喃喃自語,「可是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白伶兒微微一笑,「恐怕姑娘認錯人了。」然後她轉身就出去了。
這次流蘇沒再叫住她。真是呢,剛剛這女子一笑,居然比不笑更讓人覺得冰冷︰。
這一天,除了一個婆子來送飯,再無其他人打擾,臨睡前她突然想到︰樂坊里的人肯定以為她已離開了京城,更不要說救她了。這世上除了燕飛宇,根本沒有人知道她被關在這里,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當然,往另一面想,連岑先生都找不到她的話,自然也絕不會踫到蔚成霽。不幸之中,總算還有大幸。她安慰自己。
第二日,
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人恭恭敬敬站在門口回話,「沒有任何消息。」他說,「樂坊那邊只說流蘇姑娘抱恙休養,還有,探視的人一律被岑先生親自擋了下來。」
樂坊之主姓岑.年過四十,精明之外,意態儒雅,京城中人都稱之為「岑先生」。
「不過是個樂伎,她的面子倒真不小。」燕飛宇沉吟道,「樂坊沒有報官,看來他們對她的離開肯定知情……「宋總管。」
「是。」
「去把岑先生紿我請來。」
總管去後,燕飛宇把玩著手上的一塊玉石。這塊玉晶瑩碧綠、玲瓏剔透、形式古雅。燭光下自有光華流轉,上面刻著四個篆字「莫失莫忘」。他心念一動,這樣的玉似乎以前在什麼地方看到過。想了一想,卻記不起來。他將玉反轉過來,背面兩個字卻是「初晴」。這塊玉,是昨日從昏迷的蔚流蘇身上取下來的。
燕飛宇的心思又轉到別處。「擄奪人口,私設刑堂……」他對著這塊玉喃喃自語,「我一定是對她太客氣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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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樂坊岑先生之後,燕飛宇就陷人沉思之中。如此看來,這位蔚流蘇果然不是個簡單的美人,但與其斷定她是朝中哪一邊派來的細作,其實他更傾向于認為她的確是無意被卷進來的外人。不過,如今朝廷兩派的斗爭已到了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連遮掩都顧不得了,他這次酒館遇刺就是證明。這種非常時刻出現的非常可疑的女人,絕對應該——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