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夜「吱」一聲剎住車,她被慣性帶得向前一栽,回復好坐姿時,他已松開方向盤,轉頭看著她。
「不要把我說得像個劊子手,」他溫和地說,「蔻蘭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她的意志不會輕易受別人左右,包括我。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只要有感情就可以解決的,我建議我和你都不要插手。」
出于對華夜的了解,她明白當他彬彬有禮地「建議」時,實際是「命令」或者「這件事少羅嗦」之類的含義。
「很好啊,」聖小嬰自有她的一套應付方法。她微笑著,皮笑肉不笑,「你要是肯發誓的話,我也是絕對不會想要插手別人的感情的。」
「你就這麼關心斐卓斯嗎?」很難說這句話中沒有那麼一點酸溜溜的味道。
聖小嬰火辣辣地回視他,「你就那麼關心葉蔻蘭嗎?」
「哈……」他突然笑了,「你在吃醋嗎?」完全忽略自己剛才泛起的胃酸。
醋你個大頭鬼!「哈……」她也笑,冷冷地笑,「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吃醋?」
「兩只。」這一次,華夜笑得更加開心,也松掉自己的安全帶,他湊過去吻她。「他們兩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他低低在她唇邊說,「你可以多想想我們。」
聖小嬰想要說什麼,聲音已被他的唇吞沒了。
每次吻她的時候,他都覺得她的唇像玫瑰花瓣,柔軟而甜蜜,仿佛有一種神秘的誘惑力讓他不由自主沉溺其中不願清醒。
砰砰!砰砰!
想不到自己也會有如此浪漫的念頭呢……
砰砰!砰砰!
持續響起的敲擊聲終于從他的耳朵傳進大腦。他極度不願地離開她的唇,眼楮找到聲音的來源。
有人在外面敲車窗。
清醒過來的聖小嬰一把推開仍抱著自己的華夜。這段日子里自始至終認為自己處于理智狀態中的她惟一沒法控制的就是他吻她的時候。他的吻似乎有著能讓她在那一刻忘掉一切的魔力。
華夜不高興地搖下車窗,外面現出穿制服的警察的臉。這個警察看起來很年輕,黑黑的臉上有一點微微發紅,想來是剛才看見別人的熱吻而有點不大好意思,但是,工作就是工作。他遞進來一張罰單,「先生,這里禁止停車。」
想到剛才的親吻被警察看得一清二楚,聖小嬰的瞼開始發熱發紅.看了一眼身旁那厚臉皮的男人仿佛若無其事地接過罰單,不由憤憤地踹了一腳過去。
「笨蛋!」
※※※
聖誕之後是元旦,元旦之後是除夕。
聖誕節不用說,元旦那一天聖小嬰還躺在床上養傷,一點兒也沒有節日的感覺。除夕就不一樣了,現在離它不過還有三四天,街上商家營造的節日氣氛已經到達頂峰,哪里都是人潮涌涌,這讓原本因至少處于半自由狀態而有大把逛街興致的聖小嬰興趣大減,直至為零。
結果仍然是窩在屋里,不過是換了套新公寓而已。雖然先前她宣稱自己快被悶瘋掉,但此刻換上輕松心情呆在房子里的感覺也沒那麼糟糕。可能是被關太久了吧,習慣果然是個可怕的東西。所以當她發現自己居然在無意識地看著鐘計算著華夜回來的時間時大吃一驚,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在期待著他每天在公寓的時光?短短不到一個月,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了嗎?
她有些慌張地東看西看,那男人雖然不在,房子仍然很新,四周卻已充斥著他的氣息、他的痕跡,兩人共同生活的無處不在的腳印。想到最近自己記憶中的重要片段,處處都有這人的影子……
這麼快就習慣這一切了嗎?如果不久後兩人分開,再繼續獨自走自己的路,她會不會感到以前未曾經歷過的孤獨與缺失感呢?習慣真的很可怕啊,而讓自己養成這習慣的那人會不會在意這一切呢?
聖小嬰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落情緒中。難道自己還是陷落了嗎?她想。
其實,對于在感情上始終小心翼翼以理智控制一切的聖小嬰來說,「習慣」這種東西是她為自己的心築起重重鐵壁上推一的弱點,或者說死穴。那是惟一能隨時間而日積月累逐漸加深的東西,最終自然而然變成生命里的一部分。或許不那麼起眼,但當你終于發現而試圖去剝落它的時候,就得連自己的血肉一起扯下來了。
所以,即使沒有激情,沒有出軌,沒有刻意,沒有征兆……還是陷進去了啊。
※※※
丙然一如所料,那職業殺手的中間人有電話錄音帶。水星很滿意今天的進展,這盤帶子此時正安分地呆在他的衣兜里。
他把帶子放進錄音機,磁帶開始「沙沙」地轉動,半分鐘後,一個仿佛卡通劇中超級大變態的聲音傳出來——是經過變聲器處理過的。水星「啪」按下Stop鍵,冷笑,這家伙倒還有點小聰明。
水星取出帶子,撕下一張標簽貼在上面,直接去了技術分析室第三科——聲音技術科,將帶子交給他們,要求盡快還原成本來聲音並進行一切可能詳盡的分析。
半個小時後,送來的磁帶里傳出一個帶點低啞的男中音,分析結果︰亞裔男子,年齡三十五至四十五之間,帶北方口音……等等。
剩下的就是比較了,水星想。自從得知斐卓斯見到的事情,特別是弄明白鑽石其實是他拿走的之後,水星堅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斷︰列維的目標是文件,鑽石大概只是他見獵心喜的附帶品。而殺他的凶手就是文件的買主。凶手也許本想將列維與聖小嬰一起干掉,最好能布置成兩人自相殘殺的場面,但聖小嬰遲到了。他別無選擇,只有拿了文件殺了列維盡快離開,而且肯定是買主親自干的。原因很簡單,如果是專業老手,一定會像斐卓斯所做的那樣拿走鑽石制造出謀殺動機來掩蓋真正的目的。
他前些天已經花了很多工夫列出一長串可能有嫌疑的名單,如果運氣好的話,此刻磁帶上的聲音應該屬于這其中某一個人。
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在忙著對比,五個小時後得出結果︰沒有一個人與已知聲音很符合,但名單上也仍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沒有聲音資料。他想了一想,打電話給指定與他配合的刑偵處,請他們盡快搜集這些人的講話錄音,找不到的話,干脆監听偷錄一份。
※※※
華夜回到公寓的時候,明顯感到屋里回旋著一股超低氣壓,中心顯然是正盤腿坐在地板上對著屏幕打電動的聖小嬰。
「嗯,吃過晚飯了?」華夜有點忐忑不安地問。他今天回來得稍晚了點,一般來說,由于聖小嬰大部分時間留在家里,手藝也不錯,所以承擔了做晚飯的義務,但是,今天似乎有點不大對勁兒。
聖小嬰瞪了他一眼,一動不動,連接手里遙控器右上方紅鍵。華夜走過去看,正好看見屏幕上顯示主角對著已經倒下的對手連刺十幾刀,刀刀狠辣。奇怪,她很少玩格斗游戲的,說太野蠻太原始太白痴,今天是怎麼啦?
看著主角繼續用連環腿踢飛對手,華夜忍不住問︰「你……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晚飯。」聖小嬰丟下電玩,冷冷說完這句話,然後站起來回房間了。
再特別的女人,喜怒無常都是天性,華夜想。或者我做錯了什麼事?這下輪到他開始發呆了。
事實上,聖小嬰是對今天下午認知的自己覺得惱羞成怒,甚至有一點不知該怎麼去面對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