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寒酸的舉動,莫名地惹他氣憤。「快點走。」他打開門,催促她離開。
雹唯心看了他好一會兒,確定他心意已決,默默地背起包包,走兩步,又踅回去,端起咖啡杯,一口氣把剩余的咖啡一飲而盡,末了,還發出暢快的嘆息。
然後,她才甘心的踏出會客室。
人都已經走遠,湯巽卻還杵在原地。
良久,那個菜鳥女律師種種詭異的舉動,在他腦海中盤旋,留下深刻的印象,揮之不去。
事後,他打電話到「永勝律師事務所」,請對方指派其他律師,並且聲明要男性律師,這是最低限度、也是唯一的要求。
「湯先生,當初說好不得對事務所安排的人選有意見,你也親口應允了,不是嗎?」負責人在電話那頭,有點不耐煩的提醒。
湯巽煩悶地耙梳著濃密的發,莫可奈何。他確實是答應了,但那個女人根本無法勝任這場長久的殊死戰,她簡直是怪異到了極點。
「湯先生,你打官司的對象可是財力雄厚的豪門,權勢強大,律師事務所和公會沒人敢得罪。耿律師雖然怪了點,不過還滿認真的,多少可以幫上忙。」負責人潤了潤喉,繼續曉以大義。「你要好好把握時間,否則等到遺產分完,你就沒機會了。」
湯巽不想听他教訓似的長篇大論,隨口應了聲,就切斷電話。
他決定多試幾家事務所,相信價錢優渥,必定能聘請到律師。
他如此堅信著!
第二章
很多時候,老天爺往往不從人願,事與願違。
湯巽這幾天有了深刻的體悟。
找了幾天的律師,全都無功而返,令他十分喪氣,面臨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眼前,唯一肯接下案子的律師,只有一個人──那個被他退貨的怪異菜鳥女律師。
「嘖!」湯巽緊皺著眉,沒了工作的心思。
他看了眼腕表,才赫然發覺已超過下班時間一個多鐘頭,這也表示他苦思了這麼久的時間,仍無解決之道。
今晚,他不若往常一樣加班到深夜,因為七點半和女友相約吃飯。距離兩人上一次見面,是半個月前的事了。
堡作固然重要,但愛情也需要經營,湯巽深諳此道。
所以每隔一段日子,他就會邀女友共進一頓豐盛的晚餐,送上一份禮物,一同度過浪漫的夜晚,是他維系彼此多年感情的訣竅。
收拾好物品,整理好儀容,他離開辦公室。步出大樓,一陣刺骨的寒意襲來,湯巽不由得拉緊黑色大衣來驅走寒冷。
這是台灣入冬以來罕見的低溫,據說不到攝氏十度,冷歸冷,倒頗有冬季獨有的味道。
他疾步行走,冷不防被一道竄出的黑影嚇了一跳。
「晚安!」是情緒高昂、精神奕奕的女性嗓音。
湯巽的腦中掠過不祥的預感,定下心神,低頭看清楚對方的長相,然後俊臉迅速垮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麼晚才下班?好辛苦喔。」耿唯心露出一貫大大的笑容,是她素淨臉龐最佳、也是最純粹的妝扮。
湯巽不想理會,決定對她視若無睹,漠然的越過她。
「今天真的好冷。」耿唯心呵著氣,暖和凍僵的雙手,亦步亦趨地尾隨其後。「湯先生要回家了嗎?」
湯巽加大步伐,充耳不聞,亟欲擺月兌她的糾纏。
「我怕像上次那樣打擾你上班,所以在這里等你。」耿唯心小跑步跟上他,嘴巴也沒閑著。
湯巽的眉心擠出兩道深溝,仿佛耳邊有蒼蠅在嗡嗡叫,吵個不停。
「Boss說你很需要我。」耿唯心的聲音里有掩不住的開心。「當然,我也非常樂意幫你打官司。」
湯巽受不了她的聒噪,猛地止住腳步,轉過身想制止她跟隨、斥喝她閉嘴。
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來,耿唯心的臉直接貼上他的胸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剎那間無法呼吸。
湯巽立刻彈開,好像她有傳染病似的,流露出嫌惡與不耐煩的神情。
雹唯心對他傷人的反應不甚在意。「唔……你身上好香,好溫暖。」她羞澀的笑了笑。
「我不需要你幫我打官司。」湯巽的語調比此刻的氣溫還要凍人,俊臉冷若冰霜。「麻煩你離我越遠越好!」他沉聲低吼,很不留情。
他並非是個脾氣火爆的人,可是,她的穿著打扮和言行,就是莫名礙他的眼,讓他渾身不對勁。
「我們什麼時候談案情?」耿唯心耐著性子再問。
他明明就沒給她好臉色看,但她就是不怕他、討厭不了他,大概是他很帥的緣故吧!呵呵。
「不、需、要!」湯巽沒好氣的拒絕。
「可是,你很需要律師,不是嗎?」耿唯心不死心的繼續追問,律師本色展露無遺。
他瞪住她,竟然遲疑了起來。再拖延下去,他為母親討回公道的官司,恐怕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我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你。」耿唯心表現十足的誠意。
她的熱心積極,在他看來,不過是想賺錢的手段,像她這種金錢至上的人,會為了錢接下case,也就會為了錢背叛別人。
湯巽斂眸,不屑一顧的撇開她,不想再搭理。
他的步伐又大又快,耿唯心追趕到時,他已經坐上車。
見到她來,湯巽加快動作,啟動引擎、踩下油門,車子瞬間揚長而去,順利地遠遠甩開她。
雹唯心只能望著遠離的黑色轎車興嘆。「為什麼不讓我接case呢?」就因為她是女人?身為女人,就不能當律師嗎?「真奇怪……」她噘著嘴嘀咕。
她像泄了氣的皮球,垮著肩頭,慢慢的走去搭捷運回家,準備後天要開庭的資料。
縱使,她所負責的案子都是些小案件,甚至常為弱勢團體及個人打官司,只收取微薄的酬勞,但她覺得很滿足。
她不是聖人,當然也希望能像其他律師一樣,賺很多很多錢,可是她沒辦法為了錢,而漠視許多需要幫助的人。
五年前,她的父親因為付不起龐大的律師費用,而背負莫須有的罪名入獄,最後抑郁而終。
那時,她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律師,盼望能減少同樣的慘劇一再發生。
回想起往事,耿唯心的心口微微泛起酸楚。
日子再辛苦,她都要撐下去!
握緊雙拳,她替自己加油打氣。
可能是走了一段路又忙了一天的關系,她覺得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沉。
不過還是硬逼自己強打起精神,沒有將身體的不適放在心上。
***
思考了一夜,湯巽默默做了一個決定,只要那個女律師再找上門,就勉為其難納用她,處理與曹家的遺產爭奪案。
到底希不希望她出現?湯巽陷入空前的難題。
步出辦公大樓時,他刻意張望四周,尋找是否有眼熟的身影。確定沒有以後,他竟暗自松了一口氣。
但思及聘不到律師的窘境,他的眉頭始終深鎖。
湯巽坐在駕駛座上,接完一通電話,要開車上路之際,赫然發現車窗上浮現一張因緊貼車窗而扭曲的臉,讓他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他吸氣,調整情緒,忿忿地按下車窗,惡臉相向。
「太好了,你還在……」耿唯心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湯巽睨住她因跑步而紅潤的臉龐,有股想立即離開的沖動。但終究還是忍下,強迫自己暫且摒棄成見,與她好好談談。
「上車。」他的臉部線條緊繃,口氣不太甘願。
「咦?」耿唯心愣住。
「有事跟你談!」他沒好氣的解釋。「你最好在我還沒改變心意以前,趕快上來。」明明有求于人,卻帶著幾分威脅。
「你想通了嗎?!」耿唯心很開心,繞過車頭,飛快的打開車門,就要鑽進副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