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交的好朋友都在國外,有的繼續在學業上深造,有的則留在那邊工作,唯獨她為了所愛的那個男人,毅然決定回台灣。
如今,她當初的選擇似乎不具絲毫意義,她甚至失去了努力的目標,想來可笑無比。
淚水自緊閉的眼角滑落,在臉頰上蜿蜒而下,李夜泠咬著唇,獨自承受如浪潮般襲來、未知的莫名恐慌。
手提包里手機在響,她本想置之不理,不過來電者似乎不打算放棄,切斷了又打,大概是真有急事。
思及此,李夜泠抹去未干的淚痕,在接電話前吸了吸鼻子,還沒發出聲音,便傳來低沉的男性嗓音——
「為什麼這麼久才接?不想接我的電話?」平緩的聲調透著責備意味。
李夜泠怔忡了一下,不確定道︰「阿司?」她很意外這個時間他會打電話來。
她的聲音里有濃濃的鼻音,堂司很輕易地辨認出來。「哭了?」
她愣住,他敏銳的觀察力撼動她的心,她無法言語,淚水又在眼眶里打轉。
「听說你請假?生病了?」堂司柔嗄地問。
好溫柔!是她的錯覺嗎?「嗯……有一點不舒服。」她答。
無論他基于何種心態打這通電話,他宛若上等大提琴般悅耳、富磁性的聲音,撫慰了她的慌亂,也逼出她隱忍的淚。
這一陣子,他和以前有些不同——會主動跟她聯絡,要求見面。印象中,他好像還牽了她的手……
「你現在在家休息嗎?」
堂司低醇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緩緩飄至,李夜泠慢了幾拍才接收到訊息。「不……出門走一走。」她隱瞞了去醫院的事。
「晚上見個面。」他的口氣篤定。
他擅于發號施令、不喜歡被拒絕。她知道。
「現在……我……」李夜泠有口難言。
「嗯?」不習慣她說話時吞吞吐吐,堂司大感不解。
李夜泠能想象他皺起眉頭,憂郁的神情同樣迷人。
「我現在就想見你——」可能是一時脆弱使然,她難得任性的央求。
「我在工作。」他不假思索地婉拒,可是她軟儂的聲調,在他心上留下一抹若有似無的痕跡。
雖然他回絕了她突如其來的要求,但李夜泠覺得他的口吻比過去多了點包容,不那麼硬邦邦、冷冰冰。
他確實不太一樣了。但是什麼原因讓他改變了對她的態度,她無從知曉。
「我隨口說說的。」她勉強牽動嘴角。
「晚一點,我的秘書會通知你見面的時間、地點。」中斷了一下,他又匆匆說了句「好好休息」後,才掛上電話。
李夜泠收起手機,並不介意他總是如此的匆促。他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上班時自然有很多決策與會議等著他。
她枯坐在秋千上輕擺搖蕩,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等她回神,是堂司的秘書來電告知訂位的餐廳與時間。
結束通訊,李夜泠直接把訊息輸入手機里的備忘錄,並且設定了鬧鈴功能,每隔半小時提醒一次,如此一來,就算她忘性再強,也不會漏失掉。
離見面還有幾個鐘頭,李夜泠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搭車回家。
回程的車上,她埋首在記事本中書寫,忘記如何寫的字,數量持續增加中。
她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顫抖,字跡亦呈現詭異的扭曲狀,不再流暢娟秀。
不敢多想,她只管把記得的點滴寫下來,也算是抒發滿腔無人可傾吐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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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過七點,李夜泠到達堂司指定的見面地點,是一家頗具規模的新穎茶藝館,里頭也供應中式料理。
「對不起,我遲到了。」李夜泠說話的時候還微微地喘息,難掩緊張神色。
堂司打量她狼狽的模樣,對她的異樣感到狐疑。
他所認識的李夜泠,行事總是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因此總顯得溫柔高雅。可是,近來這項特質已不復見。
李夜泠喝了一口白開水,調整氣息。
「身體好一點了嗎?」堂司盯著她欠佳的臉色問。見她沒反應,他喚了她的名字。
「嗯?什麼?」她如夢初醒。「對不起,我在想一些事情。」她為自己的閃神辯解。
「你很奇怪。」他微眯起雙眸。
「哪有?你太多心了。」李夜泠猛地一慌,他凌厲的眸光如雷射般,穿透她的心髒,他可怕的觀察力令她心驚。「我覺得奇怪的是你。」她咕噥。
堂司沉下眼瞳,確信她有事隱瞞。「我奇怪?哪里不一樣?」順著她的話,他提問道,好看的唇揚成揶揄的弧度。
「態度。」李夜泠的語氣輕描淡寫,她不相信他自己沒發覺。
堂司撇了撇唇,並未否認。
服務生送菜上來,又退下。
他動筷,大口吃起熱騰騰的飯菜。忙碌了一整天,他根本沒時間進食,連他最愛的黑咖啡都未能好好的享用一杯。
李夜泠目不轉楮地盯著他,一副食欲很好的樣子,光是這樣看著他的吃相,沉郁的心難得注入一股幸福感。
堂司回視她熱切的目光,輕輕攏起眉峰。「我吃飯有什麼好看的?」掃了她一眼,發現她連筷子都沒拿。「不合胃口?」
李夜泠仍盯著他俊美的臉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永遠惦掛著他,還是徹底遺忘他,哪一種才真正教她痛苦……
「這里的菜很好吃嗎?」她記得他的嘴很挑。
何止對吃的,他什麼都很挑剔,凡事務求完美。
「普通。」堂司給了明確的答復。
虧他吃得津津有味,卻給了不怎麼樣的評價,真嚴格。「好難伺候。」李夜泠嘀咕。
「那你下次做給我吃,再難吃我都會吞下去。」堂司瞥她一眼,似是而非道。
在她意會過來前,他招來服務生,把食物撤走,隨後送來兩人的飲料。
在茶館,他依舊點了鐘愛的黑咖啡。
啜了一口幾近黑色的香濃液體,溫潤濃郁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讓他精神為之一振,整個人獲得了滿足。
把講究的限量骨瓷咖啡杯擱回桌上,他貿然丟了一個問題給她。「我大四那年生日的當晚,你人在哪里?」
听起來是很久遠的事,但倘若他得到的情報無誤,那麼她一定不會輕易忘記。
李夜泠尚未從震驚中回神,又再度神經緊繃,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過她還是偏著頭佯裝回想,企圖蒙混過關。「那麼多年前的事,怎麼可能記得?」
堂司的視線膠著在她臉上,她任何細微的表情和眼神,他盡收眼底。
想在他面前說謊,她的火候仍嫌不足。
「你在我房里——」他幫她說出答案。
李夜泠心口一震,覺得血液正在逆流,整個人有些暈眩。
「那一晚我被幾個好友灌醉,他們離開後,是你留下來善後。」堂司睇著她,又說︰「之後……我們發生了關系。」
她忽然無法呼吸!那夜的情形,如跑馬燈在她腦海中播放。
「隔天一大早,我還沒醒來,你就走了。」他仿佛在述說一則故事。「我醒過來後,看見的女人卻是我當時的女朋友、你的姐姐,李晨露。」
所以他一直以為,當晚獻出處子之身的,是他的女友。
酒醉狀態的男人,加上一片黑暗的房間,縱使看不清懷里女人的模樣,依然可以憑著本能滿足生理需求。
伏偎在懷里的女人,溫柔卻生澀的反應,勾起男人瘋狂的佔有欲。
男人對于生命中踫觸過的第一個女人,絕對難以忘懷。
幾天前,他和當時為他慶生的朋友見面,若非他們用曖昧的口吻提起往事,他恐怕永遠都不曉得真相,被昏昧的記憶蒙蔽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