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堂先生的意思。」接待小姐客套有禮地說︰「他希望能和宋小姐拍一組照片。」
好半晌,千雅都答不出話來,眼眶盈滿淚水。
她突然覺得,堂義的心思看似復雜難懂,其實浪漫天真,要不,也不會放棄繼承偌大的家業,寧願當個玩具設計師。
他像個驚嘆號,總有不同面貌,帶給她許多新奇。
既是最後一次見面,她願意配合他的突發其想,只是,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千雅不願再細想。
其實,她也只是個自私的普通人,一個會吃醋、會嫉妒的普通女人而已。
***
準備了兩個多小時,千雅緩緩從服裝間走出來。
在沙發上等待了一個多鐘頭,堂義俊秀的臉孔並未有不悅之色,期間,他抽了一根煙,掩不住心中的焦躁。
門一被打開,他立即緊張地站起身,目光膠著在身著蕾絲白紗的嬌俏身影上,久久無法移開。
千雅神經緊繃,局促地無所適從。
蕾絲禮服包裹著她縴細嬌柔的身軀,勾勒出誘人的女性曲線,施了脂粉的臉龐顯得十分嬌美可人。
堂義目不轉楮,屏息凝視。
靶受到他灼熱的視線,千雅含羞帶怯地垂下頸子,卻又忍不住偷瞄他──
一身合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別上一只耀眼非凡的胸針,僅僅如此,就已讓他神采逼人,略長的發經過吹整,更顯英挺有型,宛如男性時尚雜志里的頂級男模。
堂義咧開嘴,被她可愛的行為逗笑了。
「你好美。」他趨前,近距離地細看她,半掩的長睫輕眨,挺秀的鼻、嬌女敕欲滴的粉唇,構成一幅美好的景色。
千雅的唇揚成一抹新月,露出羞澀的淺笑。
堂義輕握住她的香肩,傾身吻她。
「不要!妝會花掉的。」她別開臉,柔聲婉拒。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冗長又細微的上妝步驟,坐到臀部都麻了。
他哂笑,把吻落在她白皙性感的肩頭上。
「堂先生,請問可以開始拍攝了嗎?」接待小姐出聲詢問,語氣鎮定,服務多年,親熱的場面也看得多了。
不過,眼前帥氣挺拔、身分不凡的堂家二少爺,和光亞科技的二千金有婚約在身,卻帶著一個長相不特別出色、行頭也全是不知名的便宜貨的女人,一起拍婚紗照。
他對女方的態度親密、寵溺,好像她才是他要娶的對象,著實令人匪夷所思、格外好奇。
堂義淡淡應了聲,執起千雅的手前往攝影棚。
他放慢步伐配合她的腳步;她則亦步亦趨地尾隨他的方向,短短一段路,兩人走來心里都五味雜陳,歡愉同時又煎熬。
鏡頭下,堂義始終噙著溫柔的笑,深邃迷人的雙眸深情款款,目光焦點全是千雅的各種面貌。
好幾次,他情不自禁地當眾吻她,不必刻意營造或叮嚀,完全真情流露。
千雅則嬌滴滴依偎著他,洋溢著幸福甜美的笑容,她的際遇讓在場的女性工作人員又羨又妒。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又有什麼本事能擄獲公子堂義的心。
兩人之間的情深繩絡,無疑地,在眾人眼中,他們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侶。
快門聲不斷,攝影師盡責地為他們留下一幕幕美好動人的瞬間。
拍攝結束已是傍晚時分,被拍攝的男女主角沉浸在幸福的余韻中,而漸暗的天色,洸如兩人心口上,揮之不去的陰霾。
***
離開婚紗店,堂義偕同千雅到飯店用餐,填飽肚子後,他們在位于十五樓的高級套房內眺望夜景。
夜色太美、氣氛太好,千雅破例主動喝了一點酒,此刻感到醺醺然,知覺還頗清晰,但思緒有些緩慢混濁。
堂義從身後摟著她,溫熱的唇在她耳朵、頸項間游移,毫不隱藏他的意圖。
「好熱……」千雅藉機溜出他寬闊的胸膛,以手扇風。
堂義回身,眸光深濃的睇著她,姿態仿佛盯著獵物的豹一般,危險卻優雅。
不管經過多少次,千雅永遠都招架不了他的男性魅力與直接火熱的視線,她覺得自己似乎下一秒便會融化在其中……
一個吻,開啟彼此的熱情,兩人熊熊燃燒,激情的纏綿再度熔化他倆的身、心、靈。
多盼,夜,永無止盡……
***
翌日一早,堂義開車送千雅回家。
車子停在巷口良久,雙方都不知如何開口道別。
不該再見的再見,要如何講得出口?
千雅在無聲中逕自開門下車。
在她跨出座位前,堂義反射性地捉住她的細腕。
千雅沒有回頭,就怕好不容易武裝的脆弱,會在他沉郁的眸光中迷失。
沉吟片刻,堂義啞著嗓音問道︰「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擠出一抹苦笑。「除非地球毀滅了,否則你怎麼可能一無所有?」
「你別管!」他語氣嚴肅。「只要給我答案就行。」
千雅垂下濕潤的眼睫,幽微說道︰「我從來就不是因為你的身分才愛你的。」
聞言,他欣慰地勾起嘴角,旋即又沉重地垂下。「我知道。」
之後,又是好長一段沉默。
「祝你幸福。」千雅困難地吐出祝福。
只要他能過得好,被迫與他分離的痛楚,也許會減輕一些。
堂義說得斬釘截鐵。「你也會幸福的,一定會!」語畢,他終于松手。
千雅已無法克制滿腔淚水,捂著嘴倉皇下車,疾步走進小巷。
短暫的戀情,也算和平告終。
堂義一直停在原處,時間仿佛靜止。
第十一章
聖嘉醫院VIP病房
儀器里脈搏、心跳指數越來越薄弱,病床上的老人顫著滿是皺紋的手,摘下氧氣罩,氣若游絲道︰「阿司,你的婚事進行得怎麼樣了?」
堂司漠著俊顏,盯著老人。「你就只顧著擔心你決定的婚事?從不想到當事人的感受?!」他的語調很冷,充滿不以為然。
堂振風沒有反應。
「你知不知道,阿義為了遵守跟你之間的承諾,有多痛苦?!」堂司為雙胞胎弟弟抱不平。停頓了下,他接續道︰「取消孫家的婚事,讓他自由!」
也是給他自由。
堂振風忽然笑了。「你還是第一次這樣跟我說話。」老人一點也不生氣。
堂司還是繃著臉,不再是往常一貫溫和的神情。
「你總是把自己保護得很周密,不想讓人知道你的心思……」堂振風沒有元氣地分析。「現在生氣的模樣,有人性多了。」
堂司抿著唇,沉默地看著老人家衰老蒼白的臉,又回復冷靜。
「在堂家,真的那麼不快樂嗎?」堂振風突然感嘆。「你跟阿義都一個樣,沒有認同過這個家……」很多事他都看在眼里,只不過沒說出來。
堂司若有所思,猶豫過後,他低喃道︰「我們本來就不屬于堂家。」
堂老爺子怔了下,回神看清他的表情,只見一片晦澀。
「所以才不顧我們的感受,隨意擺布我們的人生?」堂司口吻很淡,似在談論事不關己的閑事。
這是他第一次說出真實感受,也是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深處的疑惑。
詫異過後,堂振風喘著氣,隔了好一會才有辦法往下道︰「你……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一番煞費苦心的安排卻被曲解,老人萬般失望,不得不感慨年齡的差距,造成觀念的鴻溝。
堂司撇唇。「我的想法重要嗎?」嘲諷的語氣,不具溫度、叛逆十足。
爺孫倆的對話就此結束,是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深入交談。
堂司離開病房後,堂振風嘆了一口長氣。
把自以為是的用心良苦,硬是加諸在別人身上,原來不是為對方著想,而是一種莫大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