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領的表演團十幾年來所呈現的內容都相當受到好評,才能接下許多廟會、或是婚喪喜慶的case,觀察了她三天的身手,他發現她一點本事都沒有,如果再繼續讓她待在團里,不但有損聲譽又浪費金錢,因此他已做了決定。
「領班,下次我會表演一套全新魔術,保證能博得高朋滿座……」閻燦藍陪著笑臉,低聲下氣的允諾。
「不必了!沒有下次了。」領班不假思索地打斷她的話,並從口袋掏出一疊發皺的千元鈔票,數了兩張往她身上扔。「這是三天的薪水,以後不用來了。」他打發乞丐似的,顯然對她爛到極點、毫無吸引力的表演感到十分不屑。
台前接棒的特技演出人馬很快地招徠許多觀眾,熱切歡愉的氣氛與她登台時的冷清呈強烈對比,也凸顯出她的窘境。
閻燦藍撿起鈔票,硬著頭皮懇求。「不可以再多給一點嗎?」
她的房租已經三個月沒繳了,水電也面臨被停的危機,三餐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過得極為拮據。
領班瞪著她,冷哼了聲。「依你的條件,還不如去陪酒,賺男人的錢比較快又輕松。」
類似的話,她听過許多遍,而對她說這些話的人,下場都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美麗的臉龐沒有動怒的跡象,因為所有的憤怒,全都凝聚在緊握的右拳上,在呼氣的同時,她拳頭直直落在領班兩眼之間的凹陷處,當作給他的臨別紀念。
「砰」地一聲,領班往後一倒,臉上充滿了不可置信。
閻燦藍打完人,緊握著兩千元酬勞,加快腳步,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要跑!」身後傳來領班生氣的怒吼。
听到聲音越來越近,她不由得奔跑起來——
不跑的是笨蛋!
***
跑了一段路,確定沒人追上來,剛被解雇的閻燦藍,氣喘吁吁地坐在便利商店外的長椅上歇息,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又餓又渴。
她低著頭盯著手中沒有重量的兩張千元紙鈔,心情低落地喃喃自語道︰「又被炒魷魚啦……」這也意味著她又要開始過著找工作、三餐不繼的生活了。
難道,她真的要向現實妥協?放棄她堅持的理想,與將近兩年的奮斗,認命地找份穩定但無趣的工作,只為填飽肚子、付得出房租及水電費?
沒有人能夠理解,她寧可挨餓受凍,也要從事魔術表演的決心及原因……
她曾和已過世的爺爺約定過,將來也要成為像他一樣出色、厲害的魔術師,受邀至全世界表演,接受眾人的崇拜與喜愛。
然而她父母對于她的選擇與執拗非常不能認同,只要她不放棄魔術,他們就不會給她任何資助。
「不行……我一定要撐下去!」
她喃喃自語,為自己打著氣,不允許自己因為一點小挫折就退縮、屈服。
本嚕嚕嚕……然而,在她堅定完意念後的下一秒,肚子卻很不爭氣地發出饑餓的抗議聲。
她苦著臉,撫著干干扁扁的月復部,內心不由得一陣掙扎。
好不容易攢齊了一個月的房租,若把千元鈔找開,租金又不足了。
可是,真的好餓……她咬著唇,皺著五官,似在決定人生大事。
靶受著空蕩的胃糾結成一團,她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沖進便利商店,沒一會光景,她一手提著裝滿食物的大型塑膠袋,另一手持著熱騰騰的鮮肉大包子,精致的嬌顏笑容滿溢,方才的陰霾已不復見。
她愉快的啃著包子,慢慢步行回家。
***
大概半小時的路程,她終于抵達住所——位于小巷中的老舊公寓,上樓時她總習慣刻意放輕音量,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當她以為安全達陣之際,身後驀地傳來熟悉但最不想听到的聲音。
「閻燦藍,房租咧?!」年逾五十的房東太太猶如鬼魅般突然現身,連名帶姓、沒好氣地質問她。
「嘿嘿……」她努力平復扭曲的表情,回過頭對著神出鬼沒的房東太太傻笑,試圖蒙混過關。
「對我裝傻沒用!欠了三個月的房租,快點交出來!」房東太太直截了當地戳破她的招術,伸手要錢。
「我沒有錢啦!」她耍賴。
「少騙我,我聞得出錢的味道。」不管她如何想抵賴,房東太太就是能夠逼她就範。「不把錢拿出來,我就找人把你的東西全扔了,然後把門鎖換掉。」
「我沒錢。」閻燦藍低著頭,昧著良心撒謊到底。
房東太太沒有再咄咄逼人,逕自打開她的房門,進到屬于她的窄小的房間,二話不說便把她的東西往外丟。
燦藍躲避不及,被她擲出來的枕頭砸中頭,接著坐墊、涼被、拖鞋一一飛出門外,她原本堅定的態度也隨之崩解。哎呀!來真的?她有點慌了。
「我給你!」燦藍沖進去制止房東太太,也保住放置了爺爺照片的相框。
房東太太收手,露出勝利的微笑。
燦藍遞了三千元給她。「先交一個月。」
房東太太搖頭。「你還有錢,乖乖交出來。」
她只好再給了三千。
但房東太太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全部交出來。」
「留一點給我當生活費嘛!」閻燦藍近乎哀求。
房東太太撇了撇嘴,果真沒再繼續催討。「看你長得漂漂亮亮的,卻老是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真不曉得腦子里在想什麼。」
面對房東太太的叨念,閻燦藍僅是笑了笑,沒有搭腔。
房東太太又碎念了幾句後,到下個地方收租去了。
燦藍把房外散落一地的私人物品拾回、歸位,鎖上門,無力的吁了一口長氣,掏出口袋里剩余的幾百塊,然後又是一聲長嘆。不管和房東太太大戰幾百回,她永遠都屈居下風。
「又得找工作了……」她翻出三天前的報紙求職版,先找幾份零工,再利用空檔尋求魔術演出的機會。
***
唉結束連鎖速食店大夜班的工作返家,閻燦藍立刻趕至公用浴室梳洗,換上當初離家時帶出來的唯一一件洋裝,並且慎重上了妝,前赴設立于台北精華地段信義區的某家知名日系百貨公司,請求主辦周年慶慶祝活動的主辦人,讓她接下魔術表演的case。
據她所知,演出的報酬十分優渥,若能爭取成功,不但可以繳清積欠的房租、水電費,還可以吃好多想吃的東西……
想著想著,燦藍的腦中浮現各式食物的影像,尚未進食的肚子又咕嚕作響。
「不能再想了。」她連忙搖晃頭顱,甩開佔滿思緒的一道道美食,加快步伐朝明顯的目標物前進。
好不容易見到活動主辦人,並且露了兩手撲克牌戲法,輕易洞悉對方所選的數字及花色;將對方百元鈔撕破後,又恢復為原本嶄新平整的狀態。
她自認表演十分完美、無懈可擊,沒想到主辦人竟不假思索的說無法采用她,先說她勇氣可嘉,但毫無水準的魔術,根本不能呈現在觀眾面前。
最後,對方給了她一瓶飲料和一包小餅干,當作安慰禮?然後就被「請」出辦公室了。
「真是的,一點都不識貨。」燦藍啃著餅干,口齒不清的嘟囔著。
錯失了能兼顧魔術及賺錢的工作機會,她既失望又失落地漫步在高聳大樓林立的街道上,思索著還有哪些場合能提供她大展身手的舞台。
她走著走著,當一幢氣派華麗、如城堡般矗立在地價超昂貴路段的建築物映入眼簾時,燦藍忍不住駐足,抬頭仰望。
「LionHeart……」她輕輕念著漂亮雅致的看板上的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