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歐陽智見狀,伸手接過她手中size大得驚人的提袋。
她的心口,因他體貼的舉動流竄過一股暖意。「謝謝。」湛優微微紅了臉。
「那就請你帶路。」他對她微笑,側身讓她走在前頭。
他很親切,且平易近人,消去了湛優心中的不安,和他相處起來並沒有陌生人的隔閡感與距離感。
「請跟我來。」他像個鄰家大男孩般無害的溫和笑顏,讓她略微緊繃的神經獲得紓緩。
歐陽智尾隨其後,跟她前往她口中很棒的川菜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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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坐在餐館里,並且已經點完菜。
餐館隱身在一條巷弄內,沒有豪華的門面,店內只有三張不算大的圓桌,沒有精心的裝潢,甚至有點簡樸。
掌廚的,是餐館老板,個性嚴謹不多話、不擅交際,看起來一副很凶的樣子,但卻有顆真誠執著的心。
老板娘則負責外場堡作,有別于丈夫的沉默寡言,老板娘總是笑臉迎人,熱情開朗,常常店里都回蕩著她爽朗的笑聲。
這對結婚三十幾年、性格迥異的夫妻,育有兩兒一女,孩子們都十分爭氣,個個擁有高學歷,也都各自組織家庭、移居國外。
兒女們好幾次都想將他們接去同住,但夫婦倆卻仍固守著這家小餐館,不肯輕言放棄。
就算附近陸續有許多著名連鎖餐廳開張,老板仍堅持一貫的真材實料,以及傳統手藝,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在現代重視外表、講求快速簡便的生活步調下,這家不外觀不甚起眼的川式餐館,客源越來越少。
一天下來,有三、五個客人光顧已經算不錯了。
沒有客人,也就沒有收入,而店租、水電等等費用,成了沉重的負擔,長久的赤字虧損,讓夫婦倆忍痛做出萬不得已的抉擇——
結束營業。
兩個月前,黎湛優無意間進這家小餐館,才吃過吃一次,她的胃就徹底被老板的好廚藝征服,自此之後,只要中午上完課,她都會盡量呼朋引伴,來這里飽餐一頓。
可是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夠足以應付一個月幾萬塊的基本開銷,餐館終究要走上關閉一途。
當湛優從老板娘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當場難過落淚。
再怎麼不舍,她也沒資格央求他們繼續開店營業,那只會徒增兩位長者的負荷呀!
她很想幫忙,卻又無能為力。
她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大學生,因為身體不好,母親並不贊同她打工,期待的畫稿,這兩天又被出版社退件,除了失望還有更深的悲傷。
她本來盤算著,若畫稿通過,她要用稿費請她的母親及好姐妹們來這里大吃一頓的。
唉……可惜,她又失敗了,她的計畫瞬間成了空談。
在餐館結束前的最後半個月,她決定每天中午都來報到,今天她還多帶了一個人來捧場,也算盡一點棉薄之力。
「這里就是你說的……很好吃的餐館?」歐陽智打量著幾坪大的空間,語帶遲疑。
他不是嫌棄,而是和他想像中的大餐廳有些出入,但並不影響他的用餐情緒。
他雖出身豪門,卻沒有富家子弟眼高于頂的傲氣,隨和自得的個性,讓他賺得大票友誼。
「嗯,你不喜歡嗎?」湛優的小臉垮了下來,不由得介意起他的口氣與感受。
歐陽智遲疑了下,才慢吞吞的解釋︰「不是。東西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聞言,湛優才露出笑容。「你放心,保證你贊不絕口!」這一點,她有百分之兩百的信心。
菜肴上桌,湛優迫不及待的催促著,想印證自己所言不假。「嘗嘗看。」
歐陽智舀了一大匙色澤鮮艷、引人食指大動的麻婆豆腐淋在香噴噴的白飯上,扒了一大口——
湛優睜著大眼,觀察他的表情與反應。
「好吃!」歐陽智咽下食物後,一臉驚嘆。
他不是美食評論家,無法具體形容這和他以往吃過的麻婆豆腐有哪些不同……舌頭發麻卻不嗆辣,豆腐的滑女敕口感、絞肉及蔥花的香氣,一一在口中呈現。
扁是一盤麻婆豆腐,就能讓他吃光一碗飯。
接下來的芙蓉紅蟳、五更豆酥鱈魚、干燒明蝦、香酥鴨方、蘆筍三素、回鍋肉以及酸菜肚片湯……絕大部分都進了歐陽智的胃里,涓滴不剩。
老板娘被他從未停止過的贊美,逗得笑的不攏嘴,還頻說他太夸張了。
「真的很好吃。」他強調,神情認真,沒有絲毫敷衍。
他滿足飽饜的模樣,充斥在湛優的腦海,一陣莫名的感動襲上心頭,仿佛手藝受到肯定、被鼓舞的是她,心中脹滿了被認同的喜悅。
在歐陽智與老板娘閑聊之際,湛優起身離席去了一趟洗手間,掛在椅背上的超大提袋突然掉落到地上,里頭的畫作滑出袋中。
老板娘幫忙拾起,嘴里低喃著︰「難怪那丫頭心情不好……」
這段期間,她也多少模清了湛優的性情,是個藏不住情緒的女孩,而導致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恐怕就是這些畫稿了。
歐陽智滿臉狐疑。「她心情不好嗎?」他全然沒有察覺。「為什麼?」
老板娘和藹的笑了笑,道出她的推測。「那丫頭大概又被出版社退稿了。」那小丫頭平常總是開開心心的,唯獨在被退稿的的時候,才會顯得無精打采。
歐陽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湛優從洗手間出來,看見老板娘正拿著她的畫,急忙上前接過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你的袋子掉了,我幫你……」老板娘歉然道。
湛優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急躁無禮,也向老板娘說了聲對不起。
老板娘壓根沒放在心上,慈愛的拍拍她的手。「你坐,我去吩咐老劉做份拔絲香蕉給你當飯後甜點。」說完,她便逕自走開。
湛優著手將畫作收進大提袋里,臉色凝重。
「我可以看一下嗎?」歐陽智突然提出請求。
「咦?」她微愣,接著不好意思的回絕。「只是隨手涂鴉,沒什麼好看的。」身為美術系的學生,卻老是被退稿,讓她信心盡失。
現在流行電腦繪圖,但她仍堅持只用手繪,對她而言,那才是真正達到作畫的樂趣,另一個原因是——她對電腦繪圖根本不在行。
「沒關系,只是好奇你畫了些什麼。」歐陽智的語氣很溫柔,卻有著令人難以拒絕的堅持。
猶豫片刻,湛優重新取出畫紙,交付到他手上。
歐陽智終于看清楚,她所畫的內容——是個甜美的少女,線條及色彩都十分柔和粉女敕。
「畫的很好啊!」他由衷的贊美。
湛優把他的稱贊,當作是外行人的安慰,並不感到高興。
她要的,是專業編輯的認同,如此一來,她的作品才會被錄取、她才有稿費可以領。
然而,他接下來所說的話,著實把她嚇了一大跳!
歐陽智認真的審視畫稿,並點出幾處他覺得需要修改之處。
湛優訝異的望著他,他的口吻和對畫的熟悉度,在在說明他並非她所以為的門外漢。
他說話的內容很有建設性,似乎對畫畫涉獵頗深……
歐陽智抬起頭,對上的,是她不敢置信的表情。「怎麼了?怎麼用那種看到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他開玩笑道。
「你會畫畫?」湛優忍不住追問。
他輕笑,輕描淡寫的帶過。「自己畫著好玩而已。」他老姐老愛說他在制造垃圾,淨畫些賣不了錢的畫和做一堆沒用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