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她敞開門,邀他入內。
她的生活單純到近乎單調,根本沒有所謂可以談心、逛街的好朋友,就連之前的男友也從未踏進她的家門一步,今天第一次有人到家里作客,而且還是她喜歡的男人,她的心情格外緊張。
樓耘紳環視她的居住環境,眼中有幾分激賞。
看不出來平常她穿著打扮枯燥、呆板,但家居生活倒挺有品味。
「請坐。」沈書嫚招呼道,看起來反而比客人拘束。「我、我去倒咖啡,請你等一下。」
「不必麻煩了。」他開口叫住她。
「不麻煩。」她綻開一記笑容,一分鐘後,便端著一杯濃郁的咖啡給他。
他覷住她,須災,徐徐開口︰「你今晚好漂亮。」他喜歡她那頭柔順黑發,猶如上等絲緞,讓人忍不住想觸模,感受其美好。
不過,他的贊美是為了讓她感受從天堂墜人地獄的滋味。
她喜上眉梢,粉頰染上酡紅,更添嬌媚,開心自己特意的打扮沒被忽略。
客套話說完,樓耘紳話鋒一轉,切入主題。「我說過要送你一份禮物的。」時間拖的越長,口袋里的「禮物」竟變得沉甸甸。
她沒有回答,僅是靜靜的等待驚喜,心兒撲通撲通狂跳。
他抽出一只信封,擺在桌上。
沈書嫚盯著信封,然後狐疑的望著他。「這是什麼?」就是他所謂的禮物嗎?
「打開看看。」他交疊起修長的雙腿,冷漠的說。
猶豫了一下,她俯身拾起信封,取出一張紙,上頭明示的白紙黑字,讓她眉心緊蹙。「這是什麼?!」她平板的語調,有著莫大的震撼。
「禁忌場競標款項單據。」樓耘紳盡責的回答。
沈書嫚困惑的搖頭,不解的瞅著他,赫然驚覺他的眼眸沒有溫度。「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顫著聲音說。
他起身,居高臨下的睨著她。「你在禁忌場標下了一個男人,而你得標了。」
他的解釋,卻反而將她陷入更深的迷惑中。「我沒有……」她根本不認同那個網站,又怎麼會下標?實在太荒謬了!
「你是沒有,但有人幫你下標。」樓耘紳暗下眼,面無表情道︰「那個人,就是我。」
她的腦袋霎時嗡嗡作響,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索性把當初兩人在「禁忌場」交流的過程,簡短的敘述一遞。
「你、你是禁忌場的股東?」沈書嫚恍然大悟,蒼白的臉孔有掩不住的詫異。
他冷哼。「還不算太笨。」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泫然欲泣,咬著唇下讓淚水滑落。
既然選擇以這種方式做為惡整的結尾,他也不在乎把實情告訴她。「反正,你本來就認定男人是混帳,我這麼做只不過是印證你的說法罷了。」他吐出的每個字都冶的沒有溫度,凍得她淚流滿腮。
她多希望自己此刻是個聾子,听不見他傷人的話語,心也就不會揪得那麼痛,忘了該怎麼呼吸。
半晌,她才啟齒。「所以,接近我、追求我,只是你……」她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只是我懲罰你的方式。」他幫她把話說完。
他的承認,將她推進痛苦深淵,眼前一片黑暗,幾乎就要昏厥。
「至於單據上的金額,是我陪你度過失戀低潮的代價。」樓耘紳的補充,不啻是在她已撕裂的心,再補上一刀。
甜蜜的世界瞬間崩坍、毀滅,她啞然,不吵不鬧,唯有如斷線珍珠般的淚水,不停淌落,一滴滴沾濕了手中的單據。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她則傻得從一個謊言,再跳進另一個謊言。
同樣都是欺騙,但相較於汪定帆的腳踏兩條船、及事後公然的言語侮辱,樓耘紳所謂的「懲罰」,更令她痛心疾首。
「請務必要在期限內把款項繳清。」樓耘紳別開眼,不去看她哀傷的模樣。
在他逼出她的心意之後,再殘忍的將她的愛,狠狠踩在地上,無情的踐踏。所有如夢似幻的情節,都只為了在這一刻羞辱她。
她怎麼會傻得以為他會愛上自己呵!究竟是她太笨,還是他的演技太逼真?
手中薄薄的紙張,在在提醒著她殘酷的事實,這份禮物,重得她無法承擔,亦壓碎了她編織的美夢。
腦海中閃逝而過的,竟不是他的寡情和冷淡,而是他的溫柔和體貼—縱使,那只不過是欺騙她的伎倆。
不可否認地,他營造了瑰麗的幻境讓她耽溺其中,只是她還來不及細細品味,便被強迫清醒。
也許,她也在利用他的追求,填補她受傷的心靈和空白的感情……
她的反應,並不如樓耘紳所預期的,稱得上冷靜,以往他交往過的女人一听到要分手,個個都呈現歇斯底里狀態,甚至搬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掉牙招術,想企圖挽回他的心。
殊不知,那樣做只會讓他更不耐煩,去意益加堅定。
就這一點而言,沈書嫚沉默的哭泣,比那些聒噪的女人好多了,卻也剝奪他惡整的樂趣。
她連傷心都這麼保守、矜持,他不禁懷疑她的難過有幾分真心,至少,她也該開口指責他、控訴他的無情,然而此刻,她卻像個啞巴似的,悶不吭聲。
還是,她對他的愛,微薄的只值幾滴眼淚?
越想,他心中越不快,而他應該瀟灑的一走了之,不應該還杵在這里,但腳卻像生根似的,沉重的無法移動半分。
他精明的腦袋,此刻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厘不清那矛盾糾結的心,到底在期待什麼。是希望她低聲下氣的求他別拋棄她?還是想再听她堅決的愛情告白?
兩人沉默良久,仿佛連空氣也為之凍結。
最後,由他率先打破凝滯。臨走前,不忘給她忠告,算是臨別紀念。「以後學聰明點,別輕易相信『混蛋』的話。」
終於,沈書嫚找回一點知覺,蠕動唇辦,卻費盡氣力。「樓先生……」她在他踏出家門的前一秒,幽幽的喚著。
樓耘紳駐足,背對著她。
她婆娑的淚眼,眷戀纏絡著他頎長的背影,雖然心中割舍不了,也要接受擺在眼前的重擊。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壓抑內心的悲哀,猶疑道︰「在相處的這段時間里,你有沒有……有沒有一點點、一點點喜歡我?」她的問題,深深地撼動他的心弦,令他胸口一陣灼熱。
他卻不假思索的嗤笑。「你以為你是誰?」丟下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的斷然離開,也走出她的世界。
在他心里,她只是個傀儡、是個玩偶,玩弄一番後,便棄之如敝屣,不值得再費心疼愛。
他說過的甜言蜜語,也不過是戲言,只是她一廂情願、愚昧的當真了。
沈書嫚像具癱壞的女圭女圭,頹然的跌坐在地上,沒有眼淚,心口荒蕪淒涼。
再度慘遭「情變」後——不過,這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沈書嫚變得更寡言沉默,宛如一縷幽魂。
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讓公司職員對她益加反感,有幾個女員工甚至還雪上加霜的,在她面前「不小心」聊到樓耘紳近來被媒體渲染的花邊新聞,故意刺激她。
不久前,報紙上刊登她和樓耘紳交往的消息,更是大家茶余飯後的笑話。
未了,還會加幾句風涼話,取笑她的不自量力、往自己臉上貼金之類的話來糟蹋她,一吐之前的妒意和怨氣。
「搞不好,以前她對樓議員下了咒,失效後,當然就被甩了!」
大夥繪聲繪影的傳播著,各種說法眾說紛紜,是公司最熱門的八卦,大家對此都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