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了,我……」她的話未竟,就被他應聲打斷。
「你來幫我。」牟漢東不容分說地牽起她的手,朝會場方向走去。留下白敬勇和趙婷菲面面相?,目瞪口呆。
雖然從游泳池到會場,只有短短三公尺,但為了配合她的腳傷,他刻意放慢了腳步。
就在到達會場前的三步距離,方蓮恩霍地止住腳步。
「怎麼了?腳又痛了?」牟漢東回頭盯著她,關心道。
「不是啦,我自己進去就好。」她紅著臉抽回手,孩子氣地回答。
他挑挑眉,打量著她,隨後贊美道︰「西裝很適合你。」襯托出她炯炯有神的眼楮,英氣十足。
可惜,她是個女人。現在不興花木蘭、巾幗英雄那一套。
也因為如此她才必須上網標男人,充當男朋友。
「你也覺得我像男人?」她喃喃自語,語氣有掩不住的失望。
縱使聲音細如蚊蚋,牟漢東還是把她的話盡收耳里。「難道不像?」她譏諷的反問,故意激她。
方蓮恩啞口無言,彷佛有塊大石頭壓住心口,呼吸困難。
「不過,至少很有特色。」睨著她失落的表情,他撇唇輕笑。「能把西裝穿的這麼出色,表示你是天生的衣架子。」
她狐疑地望著他,分不清他話里究竟有幾分真心。
他黝黑深邃的眼楮,猶如深不見底的水潭,讓人猜不透也望不穿他的心思。他時常微揚的嘴角,帶著一抹戲謔的微笑,和媒體所傳遞的嚴肅印象截然不同。
「別說那麼多了,填飽肚子比較重要,免得我的‘情人’餓壞了。」趁她不注意之際,牟漢東輕攬她的腰步入會場。
瞪著他肆無忌憚的大掌,方蓮恩扭著腰試圖擺月兌他的鉗制。
「安分點。」牟漢東的眼楮直視前方,沉聲警告。「別想逃走。」
他一旦接下任務,就會徹底執行,也不允許對方半途而廢,壞了他的規矩。
方蓮恩是很欣賞他沒錯,但既然牟漢東是婷菲的情人,她就不應該做出對不起好友的事。
這一點,她很堅持。
「放開我啦。」她沒好氣的低吼。
她不曉得自己哪來的勇氣,居然敢反抗他。
牟漢東睇著她氣呼呼的模樣,不悅之情逐漸醞釀而生。「你好大的膽子。」他語調森冷,但眸中閃過前所未有的激賞。
方蓮恩咽了口唾沫,驚覺自己似乎做了不得了的事。
她只是覺得好生氣,卻弄不明白究竟士氣他的輕浮花心,抑或氣自己對他太在乎……
花心?而他花心的對象是她?
念頭一出,連她自己都感到荒唐可笑。
「對不起。」她吶吶道歉。
然後,疾步走進會場長桌旁,夾了滿滿的兩盤美食,看到他走近,她又行色匆匆的繞道而行。
由于走的太過倉促,她一不小心絆住別人的腳尖,踉蹌了兩步,掙扎無效,跌趴在地,盤里的食物灑了滿地。
大腿傷口瞬間傳來撕裂的痛楚,隨後麻痹了她的知覺。
她的額際泌出豆大的汗珠,明知道很糗,偏偏就是使不上力起身。
周遭的賓客,只是杵在一旁觀看,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拉她一把,甚至還傳來幾聲竊笑。
加諸在她身上的,除了rou體上的疼痛,還有外在的嘲笑和冷漠,潛藏的自卑一擁而上。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在忍耐。
從小,她長的就不起眼,而且同學都會取笑她沒有爸爸,為了不想讓人看穿她的軟弱和膽怯,所以她才堅持要學習空手道、跆拳道。
這些都被視為粗魯的「技能」,最後,她還踏上武打替身這行。
因為,她能做別人不能做、或者不敢做的高難度動作,這讓她頗有成就感。
但她引以為傲的事、卻反而成了她戀愛、相親的障礙。
她雖然男孩子氣了點,可是內心深處仍舊渴望被疼愛、被重視。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成了男孩子疏遠的對象,而自己也越來越懶得打理外表。
這也算自暴自棄嗎?
她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難堪的當下,時間總是過得特別緩慢,彷佛一世紀那麼長。
這中間,許多念頭在她腦中飛逝而過,一幕一幕,讓她猶如斗敗的戰士。
「還賴在地上干什麼?」嘈雜聲浪中,竄出一道低沉卻有力的男聲。帶點戲謔和幸災樂禍,卻深深撼動方蓮恩心弦。
爾後,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抱起。
「謝謝……」方蓮恩發自肺腑的感激。
他已經幫了她第二個大忙了……或許不只第二次。
「嗯哼。」牟漢東隨口應了聲,表示接受她的致意。
她垂下眼簾,素淨的臉蛋染上了一曾郁色。
虛弱的她,才像個女人。
「還能不能走?」牟漢東瞅著她蒼白臉龐,認真的問。
她沒有答腔。
「如果你開口求我,我會幫你。」他仍不改惡劣本性,故意捉弄她,懲罰她先前的反抗。
她還是保持沉默——
一方面是無法在眾目睽睽下屈服認輸,另一方面,則是好勝心使然。兩片薄薄的唇片,宛如千斤重,無法啟齒。
「那表示你還能走羅?」他了然的點點頭。「那我先走一步。」語畢,真的扔下她不管,轉身踅回泳池。
在他轉身的剎那,方蓮恩的眼框浮上水霧,模糊了視線。還來不及反悔,突然有兩名打扮入時的女人,向她圍靠過來,追問她的傷勢。
顯然,她們將她當成男人看待。
她們出現的時機太遲,讓她備覺厭惡。「不必你們雞婆。」她忍不住發飆。
原以為她的暴怒會嚇退她們,沒想到女人們反而為她的酷勁著迷。
真是倒楣!她在心底哀號吶喊。
一直到拍賣會開始,與會人士紛紛入座的混亂之際,她才終于獲得解月兌。
她強忍著傷口破裂的疼痛,吃力的移動步伐,不禁埋怨飯店太寬闊,害她搭個電梯都得跋涉一段路途。
她暗自發誓,再也不去規定一大堆的高級飯店,不參加跟她無關的場合,更絕對不會再穿西裝、打領帶了!
她今晚真的受夠了。
第四章
拖著沉重的步伐,方蓮恩辛苦的從電梯走出飯店大門,平常只要兩、三分鐘的路程,竟花掉她好幾倍的時間才走完。
她有時真的很討厭自己愛逞強的個性,老是逼得自己無後路可退。
母親和好友常對她諄諄告誡︰女人要溫柔、懂得撒嬌、示弱,才會得男人疼。
道理她都懂,就是做不來!她就是拉不下臉向男人低頭。
她走出飯店門口,坐在花台休息,撩高褲管檢視傷處。
「傷口裂開了……」她揪著臉,喟嘆道。
看著不斷泌出的鮮血,她索性扯下領帶當止血帶。
身旁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人分神注意她,她形單影只的枯坐著,仰望晴朗的深藍夜空。
彷佛被世界遺棄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她遙望著月亮發怔,直到——
「先生,很抱歉,您不能坐在這里,請馬上離開好嗎?您這樣會影響飯店的形象。」西裝筆挺的服務生,面帶微笑客氣的「趕人」。
她這才意識到今晚似乎太多愁善感,不像平常樂觀的自己,忍不住拍拍頭,覺得好笑。
「對不起。」她道歉,勉強撐起身子緩緩走向路口,攔了輛計程車,離開令她不愉快的地方。
回家前,她繞道醫院處理發炎的傷口,還被醫生念了一頓,才請護士幫她上藥包扎。
臨走前,還不斷交帶她要好好照顧傷口,才肯放行。
出了醫院,她在附近的小吃攤飽餐一頓後,才搭車回家。
還沒踏出計程車,方蓮恩就看到一部跑車停在公寓前,讓她平靜的心跳倏地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