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下眸,陷入自我的思潮中。
確認合約每一項條款後,安蕾終于在合約上簽名。
接過合約書,尚禹喃喃問道︰「你真的如編輯所說,有很多戀愛經驗嗎?」
聞言,她悚然一愣,隨後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當然。」她的答案,連自己都覺得訝異。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否認等于自打嘴巴。
「期待你的劇本,合作愉快。」他根本不相信,卻沒拆穿。
安蕾收下台約,草率的和他握了握手,就轉身走人。
「我送你。」尚禹替她開門,展現男士該有的基本風度與禮儀。
「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跑進電梯。
望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他勾起冷笑。
凡是他看上的女人,至今從沒有失手的紀錄,她也不例外。
第四章
離開帝王飯店後,安蕾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到常去的咖啡廳,點了一杯冰榛果女乃茶,在靠窗的位子坐下。
她翻出隨身攜帶的筆和筆記本,迅速寫下劇本的初步構思。
劇本該怎麼寫?老實說,她並沒有太多概念。
不過,應該和寫小說沒有太大分別,否則尚禹不會找上她。
再者,現下流行的偶像劇,不也都是從漫畫或小說改編而成,而且都創下不錯的收視率、也造就出許多當紅明星。
雖然她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一旦接受了挑戰,就會全力以赴。
沙沙地寫下幾個劇情大方向,經過幾番細想斟酌,總覺得少了戲劇張力,她搖搖頭,不滿意的把字涂黑。
服務生送來飲料,她索性停止思考,啜飲一口香濃的榛果女乃茶。
沁涼的液體滑入食道,讓她舒服的發出嘆息。
她喜歡獨自靜靜的坐在角落,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吸收其他人的談話內容,從中激發靈感、對事情也會因而產生不同的觀點。
突然,左前方俊雅的男性臉孔映入眼廉,那不正是卓岳嗎?她的心一悸,腦海自然而然浮現卓岳藐視的言語。
常常和不同職業的男人交往,豐富你的寫作資源?
那口氣梗在胸臆中,由于過于傷人,導致她無法忘懷。
她從沒細想過──為何總是將他的一字一句放大,亙在心上,耿耿于懷。
她跟他的梁子結下了!
許多想法在安蕾腦海中飛逝而過,卓岳和其未婚妻朱碧雅兩人相親相愛、卿卿我我的畫面,令她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悅。
她噘著嘴睇著已被她列為「頭號敵人」的卓岳。
不可否認地,他外型出眾、氣質非凡,無疑是眾人的目光焦點。
只是在他溫文俊雅的外表下,卻有一張極為惡毒的嘴和冷漠的心。
安蕾一邊暗自嘀咕,焦距依舊駐留在他身上。
當她看清令卓岳心無旁騖、全神貫注閱讀的書本名稱時,她不由得瞪大水眸,呈呆滯狀態……
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個帥到足以令人目不轉楮的帥哥,在公共場合閱讀小女生最愛的言情小說,怎能不引來旁人側目。
即便曉得,卓岳仍然不避諱、亦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怡然自得的沉浸在文字營造的氛圍中。
那天他的「準未婚妻」朱碧雅,把特地買來的小說擱在桌上沒帶走,而他在臨走前,留了一張紙條和鈔票,麻煩服務生把書收起來。
照理說,他此刻應該在朱家商討訂婚喜宴細節,只是在送朱碧雅回家後,他隨即驅車離開。
他相信從她驕縱高傲的個性,絕對會氣得跳腳,且會捺著性子等他主動道歉。
這表示他將會有好幾天自由的時間,對他而言,不啻是個好消息。
自他從英國返台,到花蓮度假回台北之後,這半個月,她每天都密集追蹤他的去向,讓他幾乎沒有太多喘息的空間。
再者,他回台灣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陪她逛街、吃飯、出席派對的,而且他也從來沒答應過這樁婚事。
之所以不直接拒絕,當然有其考量和用意。
逐頁閱覽著「安琪兒」的著作,那總是被譏為沒營養的創作,第一度接觸言情小說的卓岳,倒也讀得津津有味。
書里對角色的種種描述,情節的安排,都美好浪漫的不像話。
在書中,他看不到人心險惡,就算有,也只是因為愛而延伸的嫉妒、憤怒下,所產生的情緒發泄。
每個角色的所作所為,一切出發點都是為了「愛」。
但從字里行間,仍不難發現她確實有一手好文筆和說故事的能力。
不可諱言的,連見過大場面的他,都不禁向往起小說里「單純」,且不顧一切為愛情不擇手段的執著情感。
花二十分鐘解決一本兩百多頁的文藝小說,卓岳擱下書本,腦海中竟浮現書中火辣辣、赤果果的纏綿畫面。
他斂眉,自然而然的將女主角替換成作者本身,煽情的影像充斥他的腦袋,向來冷靜的思緒竟也受到不小的影響。
他居然有幾分吃味。
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文靜的近乎冷漠,而今,卻成了人盡可夫、詞鋒犀利的女人?!
但在同學會上,她眉宇間流露出的怯懦與脆弱,卻那麼顯而易見。
他在她身上看見許多沖突點,而哪個才是真正的安蕾?卓岳反覆思索著。
他對她的好奇,比高中時更加濃厚,並未隨著時間而轉淡。
他素來不喜歡含糊不清、似是而非的感覺,有疑問就一定要追根究柢、非得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方肯罷休。
這是他父親從小編輸的觀念,亦是他處事的原則。
如此一來,才能掌控所有情況,在緊要關頭給予敵人重擊!
這是除了自身卓越出眾的能力外,他成為「紘覆集團」執行長的另一項重要因素。
他從不曉得「紘覆文化」出版的羅曼史,內容竟是如此煽情火辣。
卓岳不禁認真考慮,是否該停止發行這包裝過度、市場不明的粉紅書籍。
睨著「安琪兒」三個大字,再思及該筆名的主人,正不知羞恥的和男人在高級飯店套房里可能會做的事,他抓起小說,不假思索的扔進垃圾桶,付帳後便拂袖而去。
見狀,安蕾好不容易稍微消退的火氣,又竄了上來,而且比先前更為熾烈。
他棄書的舉動,等于否定了她的作品、她的努力,嚴重打擊她原本就薄弱的自信。
沒有任何人能夠忍受,自己辛苦努力出來的成品,被當成垃圾般丟進垃圾桶。
尤其對方是自己有點心動的男人。
有什麼好稀罕的……
她嘟著小嘴、眉頭淺蹙,氣惱極了。
她絕對要寫出大受好評的劇本,證明是他們看走眼,而不是她寫的差。
瞬間,她渾身充滿了斗志與拼勁。
她的個性溫和、溫吞又優柔寡斷,就是需要多一點刺激,才能逼出更多內在的潛能。正因如此,除非真的惹毛她,否則她根本從未想過要反擊對方。
卓岳三番兩次的羞辱,已經超出她的忍受範疇。
回過神,一個前所未有的瘋狂念頭,頓時在她腦中成形──
她飛快的在紙上記錄下此刻的想法,偶一為之使使壞心眼,應該無傷大雅吧!
她其實也想嘗嘗當壞女人的滋味,就這麼一次……
打定主意後,她愉快的準備結帳離去,打開一千零一個名牌皮包──高中時父親從法國帶回來送她的生日禮物,凡出席重要場合,她都會攜帶著──赫然發現卓岳的名片。
上頭沒有任職的公司名稱、沒有職稱,只有名字和聯絡電話,是她見過最簡單的名片。
「怪人。」安蕾輕啐一聲,然後拿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