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的女人。」他噙著笑,搖頭發動了車,離開。然後車頭又一個急轉,在雨中劃出一道美麗的水花,穩穩停在我面前。
「干嗎又回來?」我問。
他搖下車窗,遞出來一把傘。
「有句話我要是不趁現在說可能就沒勇氣說了……思思,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忘記那個人,就不要勉強自己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是雨太大,還是太安靜,我只能听見涼涼的雨聲。
「我不怕等下去,即使是等十年、二十年,我能陪著你就已經很滿足。我不想看見你掙扎的樣子,不想你自己折磨自己,我不想我的存在會讓你感到有壓力……」
「我沒有掙扎也沒有折磨,只是還有一點放不開而已。」我說。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
「沒錯,你表現得很平靜,幾乎沒有辦法知道你內心的想法,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以前你雖然不能張揚,但是我看到你眼底的幸福和滿足,但是這幾個月你的安靜里,更多的是落寞和彷徨。如果……我沒有辦法給你幸福,我願意放棄。」
他看出來了,但是凌天卻沒有,或許他並不在乎我的眼底到底是失落還是幸福。
「不是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的忘記了他。如果說連你都要放棄我,那我也許連撐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打開車門下車,在冬天的雨中,他把我緊緊抱在懷里,「我會一直守護著你。」
我感到一種被疼惜的感覺,暖暖的,讓心底某個冰冷了的角落開始復蘇。
我在獨自站牌下,章甜打電話把李諱招去了,這次合約可能會談崩了。看著越來越暗淡的天色和越下越大的雨,居然不急著回家了。凌天,畢竟是過去了,我不能辜負李諱,我該忘記他。
「思思。」李諱來到我的辦公桌前,「晚上公司的‘內部聯絡會’,你記得要做我的舞伴。」
「你確定嗎?你不覺得找章甜做你的舞伴會體面得多?至少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你這算不算是吃醋啊?」他眯起眼。
我笑,「是女人的劣根性,女人喜歡和同類比較。」
「干嗎這麼坦白?你說是吃醋至少可以安慰我脆弱的感情。」
「等你變得脆弱了再說吧。」
「你這女人真是……」
「冷血是吧。」我接下去,是嗎?冷血?的確對他並不公平,也許該找個機會告訴他一切,那場婚姻還有凌天。
他搖頭,把一個禮盒遞給我。
「這是禮服,穿上它,就算你是只丑小鴨,也會變成天鵝,不會給我丟臉。」
「那還是算了,天鵝那玩意通常被癩蛤蟆吃掉了,我還是委屈點當我的丑小鴨好了。」我沒有接。
「好了,大小姐,不管你是什麼動物,穿上它吧,做人家女朋友,至少應該學會在什麼時候妥協一下男朋友,你說是不是?」
「那好吧,我只好勉為其難。」其實對他的細心我還是很感激的。去年年尾的「內部聯絡會」我在家做黃臉婆並沒有參加,所以沒有準備參加晚會的禮服。
「嗯,去換完衣服我們就可以出發了,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說。
老實說身為女人真的不是很美的差事,大冬天的居然冠冕堂皇地被要求每個人都穿上晚禮服,而男人還要在一旁很哀怨地說︰只有你們女人才有打扮的權利,我們出席任何重要一點的場合都只有一套衣服——西裝。好像他們都穿煩了,其實我們看煩了倒是真的。但是至少,不會在因為「美」而忍著被寒風吹倒的危險。
「怎麼樣?還是很冷啊?」坐在車上,李諱算是有良心地問。
雖然穿著外套,但是雙腿就不是那麼好運了,簡直要僵掉了。李諱月兌下西裝外套蓋在我的膝蓋上。
「你車里的暖氣要什麼時候修好啊?」我懊惱地問。
「呃,我忘記了,我沒想到你這麼怕冷。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會場有暖氣。」
「為什麼禮服是黑色的?!」我更郁悶。
「怎麼了?黑色的禮服很高雅啊,很配你——因為你就是缺少這種氣質。」他不忘挖苦我。
「不吉利的!」我說,黑色是我的「死亡顏色」。
「怎麼?學誰迷信?」
「不是迷信也影響心情吧。」一般我是不挑黑色的衣服穿的,感覺有些壓抑,跟迷信無關。
「看到我,心情還差?」
「更加。」我不留情地說。
好在公司離會場不遠,只有十分鐘車程。抬幾句杠,抱怨幾句,很快就到了。
「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遲到半小時才來嗎?」會場在二樓,听那動靜,已經開始有一會了。
「為什麼?」我配合他的沾沾自喜。
「前半小時是公司董事會的年度總結、表彰和展望未來宣言,讓人听得想打瞌睡的那種,我是怕你睡著在會場,有失風度。」他說。
「雖然是聰明的做法,但是你邀功的說辭太拙劣了吧。」我們已經走到了會場門口,正好听到里面傳來我們老董的聲音︰以上是我們下年度的大體規劃,下面,請大家盡情享樂。
我們走進會場,音樂已經響起來了。
「李諱。」章甜第一時間看到了我們,正確地說是看到了李諱。
「美麗干練的章小姐,你真是越來越迷人了,怪不得昨天那個客戶被你吃得死死的。」李諱說。面對章甜,他的嘴就像抹了蜂蜜一樣。
「是嗎?可是好像還是比展小姐略遜一籌,她把你吃得死死的。」她用含著些敵意的目光打量我,難道她喜歡李諱?
「她也只能把我吃死,對別人就沒辦法了。」他說。我暗暗捏了他一下,什麼跟什麼,好像他的犧牲很大似的。
「我寧願只吃死你一個。」章甜說。
她真的喜歡李諱。
「但是我的皮太硬了。」李諱真的很具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精神和技術,和章甜周旋不費吹灰之力。
我移開目光看見曹映和另一個男人跳舞,是銷售部姚經理,他是有名的色胚,一雙手在她身上不規不矩的,凌天呢?我好不容易在舞池旁的沙發上看到他,而他深邃的目光,卻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諱,他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妥。
「陪我跳一曲。」章甜說。
「美女相邀,想拒絕都難了。思思,你去找幾杯飲料甜點打發一下,等我。」
「嗯,你去吧。」我說。
李諱和章甜進了舞池,有幾個不相識的男人邀舞,但是我拒絕了,理由是「對不起,我不會」。其實我也不是不會,但是這是最不傷人的理由。
「你跟他進展得好像很順利。」凌天突然出現在左手邊。
「你來,不是想追加我婚外戀的罪名吧?」我只能這麼想。
「不,我現在覺得離婚是正確的。」
我的心似乎被諷刺地刺了一下。
「是啊,你,還有我都自由了。」我說。他已經自由了,而我,也會的。
「是啊,你,還有我都自由了。」他詭異地重復了一遍。
「不要學我。」我說。
「好,不學你,跳舞吧。」他伸出手。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一起走進舞池,我居然沒有拒絕。
「誰給你選的禮服?」他問。
「怎麼?不好看嗎?」我跟上他的節奏,沒有半點生疏的感覺。
「不是,雖然很漂亮,但是我以為你不會挑黑色的禮服。」
「不要裝作了解我的樣子!人是會變的。」我說。老天,我的口氣怎麼像個怨婦一樣?
「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只要你高興就好。」
如果是以前,我是不是可以把這句話當做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