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永遠那麼冷然超拔,他的溫柔只給身邊的人。但是,在這個夜晚,他把他的溫柔給了一個幾面之緣的女子,卻不想收回。一切開始慢慢走樣,開始漸漸月兌離他的手中。
她讀懂了他的唇語,一下子怔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等到她有知覺的時候頸後一陣微痛便昏睡過去。
楚琴淵收起了點在她睡穴的手指,看著她趴在桌上的睡臉。這個女子今後還是不要再見的好,她總有辦法擾亂他的心神,他不喜歡這種牽涉其中的感覺。他只要看,冷眼旁觀就好。他不希望這樣生活被誰打破,就連眼前這個讓他異常心悸的女人也一樣。她很美麗,卻也很危險。
他褪下自己的外衣為她披上,動作很輕很小心。只是心卻依舊如來時的平靜,剛才因她所起的漣漪,仿佛被風一吹就撫平了。只是他忘記了水面上還飄著一片桃花的花瓣。
在江面上泛起白露的時候蝶悱惻走出了船艙,手里拿著一枝桃花,這枝桃花正是昨天晚上楚琴淵為她插的。昨天晚上還當真是在他面前發了一頓酒瘋,她低頭自嘲地笑了笑,他大概是怕了她,所以早早地離開了。想來還真是舒暢,她許久沒有這樣瘋過了,這樣想來宿醉一晚嚇走一個人倒也值了。
她小心地褪下楚琴淵的外衣再用心地折好,放回了船上對老莊道︰「如果昨天晚上和我來的那位公子再來,你就幫我把衣服還給他。」交代完了她就離開了。
蝶悱惻回到靜睿王府的時候天已亮透,她被告知靜睿王在等她更衣好入宮面聖。
蝶悱惻應了聲,回到蝶居她不急著換衣服,從袖子里掏出那枝桃花放在了看到一半的書上;不期然一首詩躍入腦海︰「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日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食指輕輕撫上桃花粉的花瓣,心里生出一陣說不出來的感受——這個時候想起這首詩,怕不是個好兆頭。
放下桃花換了衣服就捧起衣物直接去了靜睿王的寢室。
「進來。」淮斟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听起來醒了有好一會了。
蝶悱惻依言推門而入,看見淮斟正在看一封信,她捧著衣物福了福身,「王爺該更衣進宮了。」
「嗯。」淮斟應了聲,目光仍舊沒有離開信。
蝶悱惻先捧了外衣為他穿上,在系腰帶的時候淮斟突然低下頭來看她。她依舊面不改色,等到淮斟伸手探向她面前時只輕喊了一聲︰「王爺?」
「別動。」淮斟道。等他收回手的時候已在指間夾了一片桃花花瓣,「難得見到白成這樣的桃花。又去江邊了?」
蝶悱惻點了點頭,不想在他面前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遂轉了話題︰「快到皇上六十壽誕了,王爺可想好送什麼?」一邊替他系上玉佩一邊問。
「嗯。」淮斟點頭,「這還多虧了你的建議。」
蝶悱惻淡淡答道︰「王爺謬贊了。」
淮斟看著蝶悱惻笑得格外輕柔,「當年我果真沒有看錯你。」他就連聲音也是清的,「你這個樣子,如果有一天真要把你嫁出去我會舍不得。」說完,他把手中一直掐著的那瓣桃花緩緩地捻碎了。
蝶悱惻端著茶的手一頓,忽然笑了,「王爺說哪里去了?依悱惻的出身怎麼還會有人來提親?王爺是開我玩笑呢。」她想,淮斟並不是因為感情的原因才怕她嫁了——如果那樣,她至少會開心一些。他之所以不讓她嫁人,是因為她知道他太多的事情。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答應讓她出嫁,那一定是她的死期不遠了。
她為什麼會愛上這樣一個人呢?
看著他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理想,她的心也一點點地變冷。現在她居然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會愛上一個把自己利用得干干淨淨的人?是因為一時的迷戀,還是因為自己選擇把命給了他?
她真的愛他嗎?也許答案並不如以前那樣堅定。
這個時候她開始懷念那個溫柔卻深遠的男人和他永遠那樣絕美的琴音。
「父皇這次還召了楚琴淵進京。這個人,你還有印象嗎?」淮斟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一手還把玩著茶杯,眼楮卻微微地眯了起來。
「記得。」蝶悱惻若無其事地回答,「我剛來王府的時候,王爺叫我去‘試探’的人。」
「試探?」淮斟听到這個詞有些驚訝地挑了一下眉,隨即又笑了,「我倒沒想到你會用這個詞。不過倒是用得好。」
「王爺提到他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她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和以前的一樣清和從容。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淮斟站了起來若有所思,「只是想親眼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好奇而已。」
這個時候門外管家來敲門,「回稟王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該入宮了。」
「王爺快走吧,誤了時辰就不好了。」蝶悱惻起來送他。等到看不見淮斟的身影才喘了長長的一口氣坐了下來。久違的疼痛又開始蔓延,而且益發洶涌。
第三章風雲初現(1)
三月初一,當今聖上六十大壽。大赦天下,勝筵群臣;其中不乏當時名流、富甲商賈。宴畢欣賞歌舞之時,琴魂公子楚琴淵獻琴「月雲」即奏一曲。一曲終了,滿座震驚久久不語,忽聞聖上一聲驚嘆滿座掌聲經久不絕。聖心大悅,特命覲見于御書房——摒退左右。
「你這次呈上的月雲琴朕很喜歡。你真不愧‘琴魂’二字,不僅琴做得好,琴音更是了得啊!堪當我東陵第一!」皇帝對楚琴淵道。
當今聖上雖已年逾六十卻仍然年富力強,精神奕奕;令人一望頓生威儀。當今聖上對西塞虎視眈眈,大有一舉並吞之勢。
楚琴淵面前的桌子上攤著筆墨紙硯,想是宮人們為了他而特地擺放的。他拿起筆輕描淡寫道︰皇上謬贊,實不敢當。
皇帝呵呵一笑,「看見了你,自然就會想起你們楚門一門的才子——難得啊!」忽然他看著楚琴淵,喻意頗深地道,「尤其是看見了你,就會想起許多年前的‘故人’。」
楚琴淵淡淡地笑了,沒有回答。心里卻早已因為皇帝的話轉了好幾道彎,好幾種想法在一剎那掠過腦海,了然于心。
皇帝繼續道︰「因為以前‘故人’的緣故,朕總是對你特別掛心。也總是對你們楚門另眼相待。如今朕有一件天大的難事想要托付于你。這件事若辦好了,你楚門從此世代尊榮顯赫。」他說到這里已然是炯炯有神的看著楚琴淵,「你看怎麼樣?」他這話說得極其漂亮,先說盡了他對楚門種種的「另眼相待」,又許諾了種種好處給楚琴淵,又在言語中隱隱露著威脅。軟硬兼施欲得先予——這讓楚琴淵連拒絕的余地都沒有。
楚琴淵提筆寫道︰但請吩咐。
皇帝哈哈大笑地粉飾太平,「朕只是想讓你幫朕保管一樣東西而已。等到時機到了朕再向你取。」隨後他從桌子上取來一樣東西狀似隨意地遞給楚琴淵,繼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走,朕為你引見一個人。」
引見一個人?楚琴淵在心里微微地嘆了口氣,皇帝要引見給他的人他不需要猜也知道。原本就料到這次來長安絕對不會如面上這麼簡單,但是卻沒有想到會卷入一場賭局,這場游戲無論誰輸誰贏他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既然不能置身事外那就好好地賭一次吧。沒有想到自己還有賭徒的天分,勾起嘴角他笑得萬分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