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著跑回去,她--她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呢?熊先生可是救了她啊,但是--啊啊,她現在只想撲到床上大哭一場--
哽咽的推開大門,客廳沒有開燈,但是模糊中,有兩條人影忘情的在沙發上糾纏。
她愣了愣,頹然的將門悄悄的關起來。顧不得難不難看,她坐在門口哭了又哭,連熊先生蹲在她旁邊,她也只是縮了縮。
「怎麼不進去?」他就算蹲下來也很嚇人,但是他已經盡量讓聲音溫柔一點了。
「--」她咳了兩聲,哭太久,喉嚨干啞了。
熊先生研究了她一下,「下樓。」
薄荷恐懼的抱著皮包擋著,「下樓?」
「不要那麼怕,我不會吃了妳!」他不由分說的扯著薄荷的袖子,將她拖到電梯,「怕什麼怕?我帶妳去管理室,管理室那邊一定有鎖匠的電話。」
「我、我--我有帶鑰匙啊!」她結結巴巴的解釋。
「有帶還蹲在門口哭?騙誰啊!」他的聲音在小小的電梯巨響著,薄荷嚇得連回嘴的力氣都沒有。
踉踉蹌蹌被他拖到管理室,座位空空蕩蕩的,管理員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真不知道繳那麼多管理費是做什麼的--」熊先生發起牢騷,「坐下!」
薄荷馬上乖乖的在沙發上坐下。雖然坐得像小學生般規矩,並攏的腿還是很不爭氣的發抖。
熊先生到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飲料,很粗魯不客氣地道︰「拿去!」
薄荷馬上嚇得跳起來,眼眶含淚,顫著手接過來,卻不敢喝。
他沒好氣的看著她,「喂--」
只是這樣一聲,卻讓她嚇得又跳了起來--其實也滿好玩的。
冷不防,熊先生突然對她叫︰「汪汪汪!」
丙不其然,薄荷又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兩眼睜得大大的,把他逗笑了。
薄荷看他笑起來,臉孔剛硬的線條都柔軟許多,原本的懼怕也減輕不少,仔細想想,也覺得可笑,她含著眼淚笑出來。
「女孩子哭多難看啊!」熊先生很不客氣的批評,「笑笑多好?可愛多了。喝吧,酒醉後會很渴,喝點東西比較舒服。」
薄荷遲疑的拿著那罐果汁,她一直都是很小心的。
「我沒下藥啦!」熊先生不耐煩的開了自己那一罐,咕嚕嚕的喝起來,「知道要這麼小心,怎麼不叫男朋友來接妳?」
「我、我沒有男朋友啊--」她開了果汁,喝了一口。
「那昨天遇到的那一個?」他狐疑的望過來。
「是我室友的男朋友。」果然渴了,她幾乎把果汁喝光。
「幸好不是,不然我還得勸妳分手。妳膽子這麼小,交個膽子更小的男朋友還得了!」他喝光自己的可樂,「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
「呃--熊先生,我叫劉薄荷。」
「熊先生?我可不姓熊啊!」他又把可怕的濃眉皺在一起,「我叫謝應元。」
--這種斯文的名字,還不如熊先生來得貼切。
「妳常這麼晚回家嗎?」他很直的問。
「不,我不常,只是今天有應酬。」她發現已經不那麼怕熊先生了--不,是謝先生。
他望望這個老實膽怯的女孩子,有點心軟。和他的大個子不相符合的是……他有顆非常柔軟的心。
掏出紙刷刷的寫了個電話號碼,「這是我的手機。若是太晚回家,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捷運站接妳。」
「這、這太麻煩你了。」她慌張的搖手,「我們、我們才剛認識--」
「妳還想遇到今天晚上的事情?」應元皺眉,「又不麻煩,當作散步也不錯,回來可以順便去便利商店補貨。」
一想到今天晚上的驚魂,她的心都揪緊了。她默默的收下應元的好意,卻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打。
「謝、謝謝。」
真是--還有這麼老實的女孩子啊?說幾句話就臉紅,真快絕種了。
等來等去,等不到管理員,卻等到昭榮下樓。他看到薄荷,咧大了嘴笑著打招呼︰「薄荷姊--」但看到一起坐著的應元卻倒抽了一口冷氣。
「跟似雲和好了?」她微笑。
「嗯--」他不好意思的笑,有些畏懼應元的凶樣,「薄荷姊,我先回去了。」
幸好她從來不把昭榮的傻話當真。薄荷對著自己笑笑。
她拿起皮包,「謝謝你,謝先生,我可以回去了。」
「妳不能回家是因為--」他指了指昭榮的背影。
「呃--哈哈∼∼」她尷尬的苦笑。
「我們大樓格局差不多。」應元有點不開心,「他們不會去房間?就在客廳?」
這讓薄荷不知道怎麼答話,一路臉紅得像是可以煎蛋,默默的上了電梯。
他看著薄荷開門,聲量大得屋里可以听見地道︰「叫那些小孩不要那麼忍不住!是怎樣?害得有人自己的家門都進不得!有房間就到房間去,不然賓館也不貴的!」
薄荷窘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拚命揮手,「噓噓噓,今天晚上很謝謝你,謝謝、謝謝--」
她尷尬的將門關上,似雲也同樣尷尬的望著她。
「那個大聲公是誰啊?」似雲輕咳一聲。
「剛搬來的新鄰居。」她低頭笑了笑,聲音很大、長得很嚇人--「是個好心的熊先生。」她低低的說。
「什麼?」似雲沒听清楚。
「沒什麼,呵,沒什麼。」
握著他給的紙條,她覺得,男人也不全都那麼壞。
第二章
她很少心情這麼好的醒過來。
基本上,她很願意相信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好人,只是想法不相同,或者各自有立場而已,但是事實往往不是這樣的美好。
她高職一畢業就進入社會,看到太多黑暗面,也經歷太多,她漸漸覺悟到,很多人,非常非常多人,他們會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恣意的傷害別人。
這些殘酷的事情一點一滴的磨損她原本的純真,但是在這種黑暗的絕望之下,她還是保有很微弱的希望,所以她很珍惜身邊的人,少有的幾個朋友、同事,只要曾經付出一些關懷和溫暖,她就覺得對這世界還可以有點期待。
或許她又找到一個還可以保持希望的樣本--一只外表滿可怕的熊先生。
就是因為有這些微弱的希望支撐,所以她才覺得活在這世界上不算太壞吧。
匆匆的穿上衣服,她知道,天氣還是很熱,到捷運站的路還是很遠,她的鞋子又快壞了,領薪水的日子又還很久,但是這不妨礙她美好的心情。
搭電梯下樓,中庭稀少到簡直可憐的綠意還是讓她微笑起來。她原本要求的就不多。
看看表,六點半。這是很好的時間,表示她到公司的時候只有她一個。她可以慢吞吞的邊吃早餐邊把昨天未完的工作做個整理,還可以在不受打擾的情形之下,盡速把昨天的工作做個結束。
正走著,突然一輛沾滿了泥巴、髒兮兮的吉普車氣勢驚人的停到她旁邊,熊先生搖下車窗,瞪著她,「去上班?」聲音還是大得嚇人。
明明知道他不可怕,薄荷還是抖了一下。「嗯,早、早安……」她慌慌張張的點頭,紅著臉孔往前走快一點。
「上車。」熊先生……不不,是謝應元,擰著可怕的濃眉,把車門推開。
「呃、呃……我我我……我只是要去捷運站……」她慌慌張張的解釋,聲音還是忍不住發抖。
「我知道。捷運站很遠啊!」他不耐煩了,「妳听不懂國語喔?上車啦。」
「不、不會很遠啊……」薄荷結巴著。
「叫妳上車就上車啦!」他這樣一吼,連路邊的小女圭女圭都哭了,薄荷根本就把不大的膽子嚇掉了,馬上跳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