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天殺的馬賊!
麗郭氣得雙目赤紅,巴不得撲上去咬斷那王八蛋的脖子。
被捆了一地的隨行高手們無奈的互望。就是打點得太順利,反而松于戒備,讓這批馬賊得手。
看鬼醫大人這麼生氣,他們只能羞愧的安慰她︰「鬼醫大人,其實這個纓絡圈戴在您老人家的身上,還挺漂亮的……」
「麻煩你們閉嘴好嗎?」麗郭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不太舒服的挪了挪挺松的纓絡圈。
松是滿松的,但是這纓絡圈有個該死的鎖,除非有鑰匙,或者把拴著鏈子的船梁拆下來。
當然,更簡單的方法是——把她的頭剁下來,就可以拿下這個纓絡圈了。
呿!這個殺千刀的馬賊!
「鬼醫大人,您且慢生氣……」王夫人低聲勸著,「您再忍耐一會兒,我就快解開這繩子了。」她滿頭大汗的卸自己的手指關節。
王夫人出嫁前乃是千里無蹤的飛賊,這等月兌困小事原本難不倒她,但這票馬賊也不是省油的燈,捆綁人格外有心得,不但是用噴過水的牛筋,一旦干透了,根本無縫可循,又將人的大拇指兩兩對綁,就算是月兌逃有術的飛賊也束手無策。
但是,他們沒算到王夫人有一身絕佳的小巧功夫,居然可以自卸關節,一點一點的緩緩解開繩子。
「你別弄傷了自己的手!」麗郭擰起秀眉,「跟你說過這等功夫不學也罷!傷得多了,你的手可就廢了……你嫌我工作不夠多是不是?」
喘著氣,王夫人忍痛解開繩子,一張秀顏冷汗涔涔,咬牙地接上關節,「夫君將保護鬼醫大人的重擔交代給妾身,怎可不盡力?您且忍忍,我先幫大家解了繩子……」
又費力解開了一個人的繩子,她拔下細釵,試圖打開麗郭的纓絡圈。可等眾人都月兌了困,她卻還打不開麗郭的鎖。
她不禁慌張起來。他們神偷趙家從來沒有打不開的鎖,難道是嫁人安逸了幾年,她連這等末技都忘光了?
麗郭料想她是打不開了,輕嘆一聲。「省省力氣吧,巧眉。」她喚著王夫人的閨名,「我們將這批馬賊想得太簡單了。他們連少林寺鎮寺之寶碧眼朱蟾都弄得到,這纓絡圈也不知道出自哪個名匠之手……」她已然恢復冷靜,「有沒有人知道這批馬賊的來歷?」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忙著開鎖的王夫人答話了,「鬼醫大人,我听我夫君說,這些馬賊盤據絲路,和中原武林少有接觸,成員多半是異族人,听說是匈奴後裔。本來跟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實在不知道為什麼硬到中原找麻煩……」
麗郭頭疼起來,「昆侖派在西域,跟他們有無交情?」若說他們肯買昆侖派的帳,她倒是有些小人情可以討。
「這批馬賊自稱『烏家堡』,不要說中原武林,就算是西域也不買任何人的帳。他們處事神神秘秘的,不過做買賣倒是挺有規矩。」王夫人偏頭想了想,「不少過絲路的商隊都自動獻金給烏家堡,只要掛烏家堡的旗,通常可以一路平安。」
真慘!是自給自足的馬賊幫派。若不是很有實力,也不敢這麼特立獨行。
王夫人垂下手,差點哭了出來,「……這鎖,我打不開。」
隨侍的高手們急了,若是神偷趙家的翹楚都打不開這鎖,他們哪還有什麼希望?
扯了扯牢牢鏈在船梁上的烏金鏈,其中一人發狠了,「干脆把船梁拆下來——」
「用用腦子吧!」麗郭不耐煩了,「你用什麼拆了這船梁?發掌打斷?先別提會弄出多大聲響,你也看看船沉不沉哪。」她低頭看看船梁,這可是船的龍骨的一部分。雖然她不諳造船,但也看過幾本船書,牽一發而動全身,打斷了這根船梁,他們還來不及逃,大概船就沉了,這船里有幾個諳水性的?
正要再開口,听聞人聲傳來,她將食指放在唇上示警,眾人趕緊裝作被綁的模樣,依舊躺在船板上。
是契丹語?
她和王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低下頭。
眾人中,也就只有她和王夫人听得懂契丹語。她的病人各色人種都有,又對語言有興趣;王夫人出身神偷趙家,所謂「賊相公、狀元才」,自幼教養甚嚴,各族語言皆通,自然識得。
「……少主,這些跟著鬼醫的隨從還是殺了的好。」馬賊之一進言,「留著費糧食,哪天讓他們逃了,可就後患無窮——」
「鬼醫厭惡殺生,真動了她手下的人,你認為她會乖乖替義父看病嗎?」烏紇語氣仍然淡淡的,「我們依舊順流而下,大河寬廣,我們的人比他們多得多,還怕制不住他們?」
「是。」馬賊似乎仍有些躊躇,卻不敢違抗少主的意思。「但是這船在爭斗時略有損壞,得在金陵靠岸維修一番,不然很難撐到海口。」
「那就修吧。」烏紇頓了頓,「多派些人手看管。記得補充飲水和糧食,大約不出一旬就可出海了。海船可備妥了?我們一路要北上山、東登岸的……」
「一切都已備妥……」
說著,烏紇打開艙門,瞧見麗郭投來忿忿的一記白眼,他滿意的笑了。隨意的看看似無異狀的眾人,他依舊用契丹語跟隨從交談,「這鬼醫計謀百出,別讓她知道我們的計畫。傳令下去,不分人種,皆以契丹語交談,一點點線索也不能給她,明白嗎?」
「屬下明白。」
烏紇對著麗郭意味深長的笑笑,又將艙門關上。
听他們的腳步聲遠了,王夫人這才大大的喘了口氣,將剛剛听到的消息告知眾人。
麗郭帶著邪氣微微嬌笑。烏紇啊烏紇,你小看我鬼醫就是大錯特錯了。
「听著,他們要在金陵靠岸,這可是唯一的機會了。」麗郭擺手,不想听任何反對意見。「一靠岸,能溜就溜,不能溜,殺也殺出去!他們還要分派人馬去采買糧食飲水,守備再森嚴也有限,且又沒料到我們解了綁,正是攻其不意的好時候。」
「鬼醫大人,那您呢?」王夫人嚇得花容失色,「怎可將您撇在這兒——」
「留你們一大票在這兒當人質,我就算有機會跑也跑不了!」麗郭厲聲道,「你們統統上岸,再兵分數路差人來救我吧。不然等船出了海口,大海茫茫,你們往哪里撈針去?」
王夫人滿臉是淚,「說什麼也不可以——」
「王夫人,這是最好的辦法了。」眾人商議後,也勉強同意,「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待眾人依計潛逃後,獨自被鏈在船艙的麗郭思前想後,內心總覺得有些不妥。
是什麼地方不妥呢?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算算時刻,他們若是能逃出一半就算好的了,其他沒逃出的,應該也會被抓回來和她作伴,但是一個人也沒回來。
或者,烏家堡的馬賊心狠手辣,一逃就殺?這不可能,殺了人事情就鬧大了。跟來的這批高手都是暗黑武林的翹楚,前輩在大火中已經死了一批,暗黑武林再禁不起這樣的損傷,一旦又有人死,烏家堡再強悍,也抵擋不住尋仇的武林中人。這烏紇心機深沉,不至于這樣輕啟殺機。
難道全數平安逃走?有可能。只是,她一直沒听到什麼騷動,平靜得讓人不安。
平靜?心機深沉的烏紇?
「啊呀,不好!」她猛然一拍腦袋,「中計了!」
「幸虧你是現在才想到。」烏紇氣定神閑的倚在艙門,「讓你早些想通,我還得多費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