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的古怪思考倒是別開蹊徑。別人做這類的企畫,通常把靈骨塔設計成公園就算了事,而她除了規畫一個花木扶疏的大公園外,還利用靈骨塔的頂樓,增設一個視野絕佳、三百六十度觀景的咖啡廳,搭配從捷運接駁的免費公車,和原本規畫得宜的停車場。
業主看到這份企畫書,眼楮都直了。
開了幾次會,居然讓這個異想天開的案子過關。業主唯一的要求是,芳心要全程監督。
說真話,做這個案子的時候,芳心是開心的。她每天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這上頭,暫時遺忘對于未來的不安。
永群忙,她也忙。往往回家的時候,兩人只來得及互相擁抱,訴說著想念,歡愛後就沉沉睡去。
沒有爭吵,也不會摩擦,她甚至慶幸兩人是這樣的忙碌……
說不定,相處也是有配額的。省著點用,他們說不定真的可以在一起一輩子,而愛情的厄運也可以無限期延展,不用去面對。
每天蜷伏在永群的懷里睡去,傾听他有力的心跳,芳心懷著一種狂喜卻又略帶感傷的心情,仔仔細細的,將這份溫柔與甜蜜,深深的收藏起來。
有了長假的充電,也或許是因為有了愛情的滋潤,永群精力充沛的回到工作崗位。
章爸爸默默的看著他的改變,卻沒有說破。
如果只是愛情游戲……男人嘛,總是需要女人的陪伴,他這個做父親的不方便干涉,但若是論及婚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赫林的總裁,婚姻是絕對身不由己的。
他們章家顯赫好幾代,可以一直上溯到遷台時期,憑恃著對于政商、黑白兩道的良好關系,靠著對于時代變遷的敏銳嗅覺,慎選姻親,才有今天的局面。
這個龐大的家族,行事非常低調,低調到不接受任何媒體采訪。事實上,媒體也不太清楚這個家族和旗下的企業,外人的目光幾乎部集中在幾個家族控管的子企業,比方說敬業會計師事務所、理管商業征信公司等等,都是各個業界的佼佼者。
章家含蓄的在這些企業佔有下多的股份,分別由親族掌握大部分的股票,但實際上的經營權,仍歸赫林所有。
章家的龐大事業打理起來不容易,要維系下去就更不簡單了,因此,身為總裁,是沒有婚姻自主權的,有的只是利益交換。
章爸爸望著第六次拒絕「吃飯」邀約的兒子,深思著。
他有三個兒子,前兩個為了該死的愛情叛逃了,就剩下這一個,他得謹慎一些。畢竟時代不同了,他這個當父親的實在沒有太多優勢。
「爸,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好了。」永群讓父親的目光看到有些發毛。
「兒子,就只是吃飯而已,為什麼要這麼抗拒呢?」章爸爸語氣非常和緩,「還是你對我安排的名媛千金有所不滿?我的名單還很長,你總會找到喜歡的。」
永群警覺起來,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爸爸,其實我們眼光要放遠一點。」他壓根兒就不想娶政客的女兒或黑道大哥的妹妹,也很清楚父親的意志宛如鋼鐵,不過很不幸的,三個兄弟里頭,他最像父親,尤其是鋼鐵般的意志。
「哦?你是說我幫你選擇的這些妻子候選人,顯得沒有遠見?」章爸爸一臉和藹可親。
苞父親交手實在很吃力,永群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時代在改變,政治世家和黑道世家其實都無法長久。我們赫林到現在還能屹立不搖,憑借的不是政商或黑白兩道的關系,而是經營手腕。是不是可以把挑選名單的眼光放遠一點,比方說女企業家?或者是總裁、副總裁?以家世背景來選擇章家的下一代女主人,實在有點冒險。」
「你認為你母親不合格嗎?」章爸爸含笑,「若是讓你母親听見,她會不高興的。她是天道盟本家出身,你認為她擔任章家的女主人不合格嗎?」
永群在心里暗罵一聲老狐狸。當年他老爸可是自己迷戀上母親的,只是母親恰好也在選媳名單里而已,這怎麼能拿來相提並論啊?
不過,一想到母親,他心里一陣陣發冷。外人總稱贊母親氣質出眾,卻不知道她私底下脾氣火爆,動不動就抓著菜刀出來追兒子。他們三個兄弟幼年實在被嚇怕了,現在看到母親還會發抖。
「我可沒這麼說!媽媽很好,是爸爸你運氣好,才會在候選人名單里挑中母親這麼高貴、優雅、集感性和知性于一身的美好女性……」永群趕緊吹捧自己的母親,免得惹來橫禍。
章爸爸微笑的听著他「落落長」的吹捧,「好了,你媽有多好,我最清楚。你會這樣建議,是不是你發現了『遺珠』?還是你跟你兩個哥哥一樣,也愛上了普通人家的女兒?」
他很遺憾的拍拍兒子的肩膀,「兒子,你兩個哥哥都誤會我跟你媽了。愛上普通人家的女兒又沒什麼,就算要結婚也沒有關系,我相信我兒子的眼光,你看上的絕不會是泛泛之輩,只要她堪為章家下一代的女主人,我們又怎麼會反對呢?」他和煦的看著兒子,「這個女人出現了嗎?」
永群幾乎要月兌口而出,但是又覺得有點不對。他知道父母親表面上開明溫和,願意傾听兒子或部屬的心聲,可事實上卻心機深沉,最後總是將事情導向他們所要的結果。
「其實我還在觀察當中。」他笑笑,心里有些警惕。
「婚姻大事,的確要謹慎一些。」章爸爸拍拍他的肩膀,「多看看也沒什麼不好。明天我和黃董有個飯局,你也一起來吧。」
沉吟片刻,他搖頭,「爸爸,明天公司還有很多事要處理,飯局我就不參加了。」他可不想參加變相的相親宴。
「沒關系,你也不要太累了。」章爸爸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沒想到會輕松過關,永群吁出一口氣。或許沒那麼難?也說不定是他想得太艱困,芳心是這樣可愛、這樣能干,連平凡無奇的案子都可以做出成績來……
想到那個靈骨塔頂樓的咖啡廳,他唇角不禁有了笑意。
一等父親離開,他卯足全力把工作趕完,只為了早點回家見芳心。
回家時,他到樓下的花店買了束白玫瑰,要不是挑不到他滿意的戒指,恐怕連戒指都一起帶回來了。
這天他回來得比較早,不過才七點多而已,心想芳心大概要到八、九點才會到家,他還有點時間可以炖個藥炖排骨。這些天她忙壞了,瘦了一大圈,他看在眼里,有著說不出的心疼。
可教他意外的是,一進門就發現芳心呆呆的坐在床上。
「芳心?」他驚喜的把花遞上前。「妳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接過了玫瑰,芳心很想笑一笑,讓他放心,但是,她的嘴角卻只能勉強往上彎。
「發生什麼事情了?」永群發覺事態嚴重。芳心一直自我控制得很好,從來沒見過她不開心。
「沒什麼……」她茫然,更多的是困惑。「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我突然被開除,老板哀求我離職,卻不說原因。我以為是我負責的案子出狀況,但是一切都很順利,這個案子月底就可以驗收了。」
她皺緊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知道事情不對勁,但卻只能渾身發冷的抱住自己的胳臂,無力做些什麼。
投入這麼多心力,就是等待完成的那一刻,如今,突然間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