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的目光遙遠,臉孔染上少女的羞澀,「我和星耀,是在他出任務的時候認識的。」林夫人陷入了回憶中……
那一年,她只有十四歲,被綁匪綁架了。她很害怕,非常害怕,因為太害怕了,她更覺得自己沒辦法坐著等。
「讓我做點點心好嗎?」年少的她縴美得宛如天使,「我、我餓了,我想做點心,我不會跑掉的,反正我也跑不掉……」
在一個綁匪的監視下,她翻了半天的冰箱,材料只能做蔥油餅。攪著面糊,她不去想自己遭遇的可怕困境,才能夠勉強保持鎮靜。
因為做得太專心了,所以監視她的綁匪悶哼一聲倒下時,她只遲鈍的回頭一望,卻沒有叫出來。
那個高大的黑衣男子將昏迷的綁匪放倒在地,笑笑的將食指放在唇間,然後拉起衣袖,擦了擦她鼻頭的面糊。
「來。」他將她攬在懷里,掩住她的耳朵,「不要听,也不要看。很快的,妳就可以回家了……」
依稀記得下一刻便槍聲大作,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比槍聲還大。
她是平安回家了,但是她的心卻沒有回家。之後在一個家宴遇到了,西裝筆挺的他,只是笑笑的將食指放在唇間,模了模她的頭,「這次沒有面糊了?」
等她十五歲,實在沒辦法再壓抑深深愛戀著他的心,她悄悄的離家,提著簡單的行李去了林家。
星耀望著這個不斷發抖卻直視著他的小女孩,「小姐,我比妳大二十歲。」
「沒關系!」
「……妳知道我的另一個工作是和危險做鄰居嗎?」他覺得不可思議地道。
「我知道!」她勇敢的拾起頭,「我……我只問你,你愛不愛我?」她的聲音發顫,「只要你不愛我,我馬上離開。我只要你回答這個!」
每個少女,都是魅人的妖魔,而他……是不是早就被魅惑了?被她純真的笑?被她緋紅的臉頰?還是被她純淨沒有一點雜質的心……
「後來我就嫁給星耀了。」從回憶中回神,林夫人不好意思的摀著臉,「我還以為會被他轟出去呢!哎呀,真不好意思,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情了……」她的笑容模糊起來,「但是幸好,我鼓起勇氣了……」
只有十年的幸福,叫作「幸好」嗎?從來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從一個家直接到另一個家,這樣,真的是「幸好」嗎?
用十年的幸福,換來下半生無數的眼淚,這樣真的好嗎?
楚楚注視著林夫人,看著她走向花園,專心的在花園和溫室穿梭。她所有閑暇都在園藝上面消磨,一天天,一年年,迎接花開花落。
家事有女佣代勞,出入有轎車,吃飯有廚師。她被嬌養得像是公主,所以再也走不出去了;困在這個繁花似錦的城堡,她就只能待在這里。
但是王子不在了……不在了。她的笑容那樣美麗,卻像是霧湖當中的月影,籠著淚光。
「林伯母!吁∼∼紹璽在不在家呀?他最近逃班實在逃得太厲害了,能不能開除他呀?」興辰氣急敗壞的沖進來,捧著一大束白玫瑰,「真是被他氣死!啊,我們公司附近開了家花店,呃……我記得林伯母很喜歡白玫瑰。」
從溫室回來的林夫人的眼楮亮了起來,漾著少女的光芒,興辰失神的望著她美麗的微笑,那神情並不是孺慕。
日朗他們都沒有發現興辰的愛慕嗎?或許,沒有發現才是好事吧……
「楚楚。」興辰拍了拍她的肩膀,「還習慣嗎?」
「大家都對我很好。」她低下頭,「但是這樣完美的家庭,我覺得不太習慣……」沒有爭吵,沒有摩擦,好得不像是真的。
「妳真是太客氣了!妳也覺得不正常吧?」興辰越想越氣,「幸好妳還是正常人!這對月兌線兄弟只會傻笑,什麼事都不要緊!一個只會追女人,一個只會追鞋子,天塌了也說無所謂!幸好妳來了,千萬不要拋棄日朗啊,趕緊長大來幫我的忙吧∼∼」
「喂,別抓著我的楚楚。」日朗警告,將她搶過來。
「哇,說個兩句話也不行?」興辰對他揮了揮拳頭,「會少塊肉嗎?好不容易有個正常人了。」
「我們都很正常好不好?」日朗拉長臉,「去去去,就你愛窮操心,滾去吃飯吧!」
她還是好喜歡依偎在日朗的懷里。
但是,為什麼她會不由自主的望著天空?
小鷹飛了過來,輕輕鳴叫兩聲,兩雙清明的眼楮,一起注視著遠方。
「在看什麼?」日朗靠在她旁邊的欄桿,輕輕的撥了撥她的頭發。
「我今天听林媽媽說了她和林爸爸結婚的事情。」她將臉偎在日朗的手臂。有淡淡的煙味,和剛剛洗過澡的清新。
「很像童話故事對不對?」日朗笑了笑。
「我們……不也是嗎?好象灰姑娘的翻版。」楚楚吐出一口大氣,依舊望著遙遠的天空。
日朗有些害怕這種眼神,感覺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就要消失在夏日的香氣里,「楚楚,我並不是……」
「我知道的,其實我都知道。」她笑了起來,眼楮瞇瞇的。
「若說在楚家這幾年我學會了什麼,那便是『察言觀色』。你這樣狂熱的收藏鞋子,只是想留下一些『足跡』,對不對?因為你表面安定的生活,其實潛藏著無數的危機。你和紹璽對每個人都好,因為你們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死于任務,你們想要好好的享受安靜平凡的家庭生活……我了解,我真的了解。」
「一開始,你也很猶豫吧?你猶豫要不要把我放到你的生命中,你想留一點快樂給我,只是你發現我已經夠悲慘了,所以你想把我納入你的羽翼下,就算你有萬一,還有林媽媽跟興辰會照顧我,對不對?」
日朗不再帶著無辜的笑容,他的表情深沉起來,目光熾熱的望著她。她說得很對,完全對,超乎年齡的早慧,讓他覺得心疼又不安。
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呵,他也說不清楚。像是看到一株被大石壓住的薔薇,頑強的芳香,一點也不願意被打敗,他驚奇、他憐惜,他想呵護這株薔薇,不再讓她生長在荊棘遍布的沼澤里。
「我是愛妳的。」如果胸腔這種強烈的痛,這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不叫作「愛」,那該以何為名?「我會因為這樣更珍惜自己,我對妳發誓,絕對不會將妳拋下。」
楚楚投身到他的懷抱,臉緊緊的埋在他的胸膛。
她很清楚,該死的清楚。王子和公主結婚,永遠不是「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王子會出征,她卻只能待在這個繁花似錦的城堡,憂心的等他回來。
誰也沒有教導王子和公主要如何成為國王和皇後,誰也不會去提王子可能因為爭戰而喪生,公主從此只能待在城堡里追憶逝水流年。
這不是童話故事,而是慘烈的人生。
「我也是愛你的。」楚楚閉上眼楮,更用力的抱緊他。
那一年的暑假,辦了一場非常盛大的婚禮。
繼母冷淡的到新娘休息室致意,楚楚更冷淡的看她一眼。
「妳不要以為,妳飛上枝頭當鳳凰了。」繼母用只有兩個人才听得到的聲音跟她說,「林家要的只是妳肚子里的孩子罷了,因為他們丟不起林家骨肉流浪在外的臉!」
「原來這是妳原本打的主意啊!」楚楚笑得粲然,語氣卻是森冷的,「妳是派邵皙還是雪美去執行這個重責大任?還是說……妳當年用這種手段獲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