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麗萍望著自己的水影嘆了口氣。任何女人在他身邊都會失去女人的立場啊,就算多上幾條疤也……
「誰是相公誰是娘子很重要嗎?」她微笑。
「……一點都不。」
重要的是,兩個人還能牽著手,一起望著這美麗的朝霞,和耀眼的日出。
在幽藍的江底。
「泉神大人!」蝦師爺氣得胡須都翹了起來,「您就這樣把要上貢給龍王的回生水給那兩個凡夫俗子喝了!那要拿什麼上貢啊,啊?您跟人類的關系不能太近,您好歹也親自管管神隱寺,不要啥事都讓凡人幫您處理,這個……」
泉神好整以暇的坐在海馬車上,看著自己櫻花色的指甲,「上貢呀?我覺得龍王大概會很喜歡清蒸龍蝦,或者是活跳蝦?醉蝦?他一定沒收過整條這麼大的蝦子做的佳肴,而且還是修煉六百年的喔!」
泉神每說一句,蝦師爺的臉孔就白一分,「啊炳哈∼∼上貢嘛,還久得很哪,回生水是啥東西?不中用不中用,听說龍王吃蝦會過敏,咱們還是慢慢找吧!」
泉神輕輕的嗯了一聲,「我跟凡人的接觸會不會太多了點?」
「不會不會不會……」
「我是不是該親自管管神隱寺哪?」
「不用不用不用,有那些凡人就好了。」
「你還會不會提這些蠢問題哪?師爺。」
「永遠不會︰水遠都不會……」蝦師爺的背上全是冷汗。
泉神露出了美麗的笑容,乍看還真的有點像墨陽。
之後
里嘉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在西南的隘口,也有驛站,說起來也是熱熱鬧鬧的。只不過西南戰事之故,來往的商旅難免少了,熱鬧慣的村子不免有些清寂,這些純樸的村人有些無聊罷了。
看到村里突然來了兩個陌生人,村人難免探頭探腦的想打听。據村里的小虎子說,他娘在河邊看到兩個被打劫的年輕人渾身濕淋淋的,就要他回家拿衣服,順便邀他們來村里住。
打劫?村人倒是嚇了一跳。說他們這四川地方原有些毛賊土匪,不過西南戰事緊了,總有一屯屯的官兵進駐,毛賊也模模鼻子閃遠些討生活,再加上他們這兒歸唐大爺管,江湖人是不輕易來的。
怎麼有這種不長眼的毛賊惹到這邊地頭的?這許久未見的新鮮事兒讓忙著春耕的村人們都丟了農事跑來。
遠遠的,他們瞧見了兩個人兒穿著隨常村民的衣服,散著長發,風一吹,衣袂發絲飄飄,那神色氣貌……
像是兩個仙人從畫兒走出來啦!
蚌頭小一點的那個,臉上那股書卷氣,一看就知道是有教養的人兒,長得俊雅清秀︰個頭高些的,倒是嫵媚動人,連唱戲的小丑都沒那麼好看,可惜臉上落了條疤,長長的橫過半個左頰,不過多了點男子氣概,才不讓人誤會是姑娘家。
村人躲躲藏藏的看著他們到了小虎子家里,議論紛紛起來,連小虎子都被招過來一起蹲著。
「小虎子欸,那兩個公子……」村人趕緊遞上糖葫蘆賄賂,他們可是好奇到不行啦。
「我娘說,個子小些的是姊姊,還罵我沒眼珠。」小虎子接了糖葫蘆,老老實實的回答。
欸?!居然是一個姑娘一個公子啊!看起來是富貴人家,怎麼會來這種鄉下地方被打劫?
村人議論紛紛,自然有了許多天真的揣測,結論是--
這兩個人是私奔的,大約是「武林高手」帶著「落難小姐」私奔到他們這個村里來。
小小的里嘉村靠近白苗,漢苗混居,想法純樸,原本就與規矩拘泥的內地不同。這種要到戲班子才看得到的大戲,村人們都當是很浪漫的事情兒。
「哥哥說……」小虎子滿嘴糖葫蘆,含含糊糊的,「哥哥說,他們身上的盤纏都沒了,想問咱們這兒欠不欠人手,他想幫忙春耕。」
就算不欠人手,還是家家搶人。實在是大伙兒閑到無聊,想看免費的大戲而已。
「我娘叫他們住下了。」小虎子吃完了糖葫蘆,舌忝舌忝手,「明兒個姊姊也想來幫忙呢!」
「小虎子他娘太詐了!」
「對嘛對嘛∼∼」
第二天,村人換蹲到小虎子家的田地邊探頭探腦了。
春耕是很辛苦的,得先駛牛將田地翻松,然後放水插秧。現在正是整地的時節,只見那個高個子的冷臉美少年把著犁,小虎子家的牛駑劣出了名,但吃了他一記冷冰冰的眼神,居然不使倔了,乖乖的往前耕田;那位少女溫柔斯文的微笑,也幫忙小虎子他娘整地,雖然不慣勞動,但也很努力。
村人好奇這對人兒的來歷,不時對他們身世推敲揣測,到最後簡直比說書精彩。
他們這兩個外鄉人,就這樣在里嘉村住了下來。
當然,村人隱隱約約的揣測和爭辯常常傳人墨陽和麗萍的耳里--村人以為是低聲,不過其實隔著三條巷子都听得見,他們只是笑一笑,什麼也沒說。
他們在村口搭了間草房,村人還都來幫忙。只是墨陽力氣奇大,動作又迅速,村人幾乎沒幫到什麼,只能遺憾的坐下來幫忙吃帶來的落成酒。
「你們可是……成了親?」小虎子他娘還是好奇的問了。
「我們成親了。」麗萍笑笑的回答。
說是成親了,可這對外鄉人真是怪。幫忙春耕是兩個人一起出門,回來做飯的又都是墨陽,洗碗燒柴是麗萍沒錯,但是墨陽卻在房里繡補衣服。
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好看,卻分不出誰是娘子相公了。
罷開始,墨陽的冷臉頗讓人畏懼。但是時日久了,大家都知道他是紙老虎。連小孩子哭他都手足無措,只是忍耐的撇過頭,動作生硬的遞出糖葫蘆;誰家若要幫忙,他也只是冷著臉听完,就飛身去幫忙補屋頂或撈起井里溺水的小孩,一個字也不多說。
「他只是害羞而已。」村人不知道該說是相公還是娘子的麗萍總是這樣笑著。
原來是害羞啊!村人對他越發熱絡,拍著他的背硬拖他去喝酒,麗萍含笑著送他出門,裝作沒看到他的狼狽和惱怒。
墨陽喝到微醺,村人倒是醉倒一地。
「喝酒有什麼好玩的?」他咕噥著回家,指著麗萍,「妳就這樣讓他們把我拖走!」
「你總要交點朋友。」麗萍對自己的手藝沒辦法,補過的衣服居然連袖口都一起縫起來。
「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只需要妳就好了,我……」墨陽大聲的抗議。
「但,你不是在笑嗎?」麗萍俏皮的抱著他縴細的腰,「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墨陽仔仔細細看了她好一會兒,嘆口氣的擁緊她。「我是喜歡這里。但是,一定得是這里嗎?我們可以找個類似的村子,這類的地方一定……」
「得是這里。」麗萍的眼楮朦朧起來,「一定會經過的。但是,墨陽,你可以先離開,萬一有個萬一,你可以去個類似的地方,重新的……」
「住口!住口!」墨陽狂怒起來,凶猛的吻著她,狂暴得像足要把她壓進自己的身體里,再也不讓她月兌逃,「誰敢殺妳,我先殺了他!」
「這個人是斷斷不行的!」麗萍也厲聲,「我很愛你。」她語氣和緩起來,又帶著濃重的傷悲,「但是你絕對不能殺他,這個人若要殺我,我必須領受。你若殺他,我是絕對不活的。」
墨陽望著這個頑固的女人。她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剛正嚴肅、能夠昂首面對蒼天,她是他的驕傲,是他的驕傲啊!
「那就不要叫我走。」他的語氣也軟下來,像是懇求,「我不殺他,就算他殺妳我也下阻止。但是妳不能拒絕我跟妳走。我跟妳跟定了,妳別想甩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