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讓妳開跟小櫻開好象也差不了多少……」李宓舒膽戰心驚的系上安全帶。
「……」
望著她們的背影,光遠和緋紅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他們的幸福,是這樣得來不易。
「親愛的,你有祖父嗎?」緋紅開了口,艷容出現一絲淒楚。
「當然有啊。」光遠陷入遙遠的回憶,「我爺爺在我國小六年級才去世的。他很疼愛我們……」
「我沒有祖父。」緋紅望著夜空,「應該說,我沒有家人。我從小就在育幼院長大,不知道擁有親人是怎樣的滋味……」
「我和孩子,都是妳的親人。」光遠安慰的抱緊她。
第一次見到緋紅,是在一家頗負盛名的夜總會,那張冷冷的艷容望著被她的水杯潑濕的客人。
「如果你要上床,建議你去應召站。我們這兒可不是應召站!」她氣勢凌人,居高臨下的厲聲說著,「請你搞清楚這里的游戲規矩,不要到不適合你的地方白花錢!」
這樣高傲艷麗的酒店小姐,卻也可以在街角喂著流浪貓,溫柔得像是另一個人。警戒心應該很高的流浪貓,不但願意讓她撫模,還不斷的在她腿上蹭來蹭去。
後來,他常常去點她的台,只是想多了解她一點。
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愛她愛到不可自拔,直到現在,依舊深深的、深深的愛著她。
他們私奔時,失去了所有的經濟來源,但是緋紅卻精神十足的嚷,「只要頭還在頸子上,走到哪兒都可以活下去的!」
為了月兌離他父親的勢力範圍,他們逃到花蓮這個小鎮,因為緋紅喜歡這里干淨的天空,所以他們留了下來。
什麼樣的苦都吃過了,一點一滴的積蓄,開了這家小小的餐廳。
一切都是這樣的不容易。
「……我們的寶寶,也該有個祖父吧?」緋紅輕輕的說,「大家都有爺爺,寶寶不該沒有啊。」
「謝謝。」光遠有些鼻酸,擁住這個他最愛的女人。
第二天,他打了電話到峻航。這是長長的三年來,他第一次和家人聯絡。
一開始,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光均……我是大哥。」經過層層轉接,終于听到了弟弟的聲音。
「大哥!」光均激動起來,「你好嗎?你在什麼地方?這些年來--」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光遠是愧疚的,「我對不起你……」
「別這樣說!千萬不要這樣說……」光均默然好一會兒,「我現在完全了解你的心情,真的,我了解……大哥,你到底在哪里?」
「我跟周夢芯在同一個小鎮里。」光遠平靜的回答。
話筒那端,又是長長的沉默。
「玉里?」
「你果然是知道的。」光遠嘆了口氣,「你不追來?」
「夢芯懂我為什麼不追去。」光均苦澀的回答,「我也懂她為什麼離開。我不會再愛其它女人。」
「你要來。」光遠堅定的說,「因為爸爸要當爺爺,你也要當叔叔了。」
「……什麼?」光均跳起來,「你說什麼?」
「我和緋紅結婚三年,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光遠笑笑,「八個月了。叔叔來看未來的小佷子,算是個好借口吧?玉里鎮很小,真的很小,會跟誰不期而遇,誰也不知道。」
可以跟夢芯見面,可以和他朝思暮想的人見面哪……雖然見面以後,將是更苦的相思。
「給我地址。」光均嘆了口氣。
第十章
相對無言。沒想到再見面的時候,竟是相對無言。
嘈雜的機器隆隆作響,光均抬頭看著狂風卷起沙塵,美麗的夢芯在這狂沙中穿著破舊的工作服,臉上一點胭脂也沒有。
粗魯的司機來來去去,開口就將檳榔渣呸在地上,每個人說話像是在吵架般,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天氣非常的熱,夢芯額上都是豆大的汗滴,但是她的辦公室里連冷氣都沒有。
是,現在的她包得非常緊,連工作服的扣子都扣到了脖子。這樣熱的天氣,她還是穿著長袖,腳上套著工作靴。
但是,光均卻寧願她穿著西裝外套,里頭什麼都沒穿也沒關系,吹著舒適的冷氣,瞪大眼楮罵部屬……而不是在這兒受苦。
「妳吃苦了。」若他早知道是這樣,說什麼也要來帶走她。「我們回台北吧。我再也不管父親說什麼--」
「然後拋下你的父親,選擇我嗎?」夢芯苦笑,「我從來沒有怨你,就算我們吵得再激烈……我也不是真心生你的氣,你們兄弟……宿命好象都一樣?但是,光遠還有你這個弟弟可以留在家里孝順父親,你卻沒有。」
扁均心里一陣淒愴,「一定還有更好的環境。我認識花蓮石材公司的老板,不然,我在花蓮開家公司讓妳經營!我不要看妳這樣受苦,我……我……」
「別這樣說。」她安慰的按住他的手,「我就是在這種工作環境底下發跡的,現在只是回來而已。你別看這地方這樣雜亂,這兒可是一切營造的開端呢。」她解開頭巾,「別說這些了。難得你來,又剛好是午休時間,跟我去野餐?有個地方我一直想帶你去看看。」
她跟小櫻打聲招呼,「小櫻,妳的哈雷機車借我一下。我午休要去野餐,給我兩個便當吧。」
小櫻看了看滿眼傷痛的光均,相努力掩飾傷懷的夢芯,把機車鑰匙丟過去,無聲的說︰「加油。」
還能加什麼油呢?夢芯苦笑的?起便當,朝光均招手。
「我也會騎這種車的。」光均望著她有些吃力的牽著車。
「我知道,但是你不認識路呀。跟我來吧。」她微笑著把安全帽遞過去。
坐在後座,抱著夢芯柔軟的腰肢,光均心里沒有遐想,只有更深的傷痛。
她瘦了,瘦了整整一大圈。他怎麼會以為夢芯很堅強,可以承受一切打擊?或許表面上看來,她可以承受一切,但是……消瘦的身材卻說明了她心中的苦楚。
模著她的背,更是瘦得可憐。
「別這麼模我,怪癢的。」夢芯動了動身子,「坐好,就快到了。」
他們穿越坑坑疤疤的砂石場周邊道路,到了河堤邊。
拾級而上,整個秀姑巒溪都在他們眼下。
「往這邊下去,小心。糟糕,我忘了你穿意大利皮鞋……」看著從河堤頂笨手笨腳爬下來的光均,夢芯不禁發笑。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她已經習慣了這種鄉村生活。但是她的光均,還是個標準的台北人。
她的光均。
這句話在她心底掀起了洶涌的酸楚。或許,她再自私一點,只要再自私一點點就夠了。或許她哭了,或許她哀求了,光均會不顧一切的跟她走,真的成為「她的光均」。
但是,她明白親情和責任的重要。若要她選擇姊姊或光均……她說什麼也抉擇不了,自然也下忍心讓光均承受這種撕裂般的痛苦。
「我鞋子多,多毀一雙算什麼。」他望著開闊的河面,涼爽的清風夾帶著溫甜的花香而來,這清澈得宛如深海的天空,絲雲成了天空的海浪。
「好香啊。」他贊嘆。這酸甜濃郁的花香是什麼花?就像是……像是……
愛情的滋味。
夢芯甩甩頭,想把傷痛驅走。什麼時候都好,就不要是現在。她和光均可以相處的時間已經夠短了,一分一秒都值得珍惜,她不希望現在浪費時間傷痛。
「是番石榴的花。」她撥枝尋葉,溪畔小小的白花盛開著。「看,還有些番石榴成熟了呢。這里是小櫻帶我來的,很漂亮吧?」
她拍拍樹下的大石頭,拉著光均坐下,「吃便當吧。在台北的時候,我們忙得像是一對陀螺,從來沒有時間出去走走,這可是我們第一次野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