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結婚……澤郁想到就頭痛。
最大的問題是婚紗照。就算她沒打算捧本百科全書似的婚紗照回家,最少也得照一張擺在宴客廳外。
結果,她到婚紗攝影公司詢問時,小姐對她傻笑半天,完全忘記跟她推銷。
「我只想拍一組婚紗照,還要租借結婚禮服。」澤郁說得很誠懇,「不知道有沒有適合我的尺寸?」
小姐二話不說,馬上帶她去試結婚禮服。
澤郁默默的看著滿櫃的西裝和燕尾服。「……是新娘禮服,不是新郎的。」
「先生,你好體貼唷,嫁給你的人真好!先替新娘子來挑禮服是嗎?她多高?什麼尺寸?」
這種誤解應該早就習以為常了,但她還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是我要穿的。」
小姐懷疑的打量了她一會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要跟新娘穿同款的禮服照相是嗎?新新人類都會有這種想法……也不是很奇怪。我幫你找找……有了,這款如何,簡潔大方,而且大小SIZE都有,剛好可以跟你的新娘穿同一款式拍照,而且還有相襯的新郎禮服喔!」
我就是新娘。澤郁心中好無奈。
她默默的接過新娘禮服,更衣出來
望著鏡子深深嘆了一口氣,她覺得紅頂藝人都比自己成功多了。
「好像有點怪……」小姐尷尬的笑了下,「我們換別款看看。你長得這麼帥……扮成女生應該很漂亮呀……」
換了六套以後,澤郁放棄了。
「……那是因為,你太MAN了。」小姐忍不住臉紅,「直接試穿新郎禮服好嗎?我想你穿起來一定很帥……」
澤郁默默的把身份證拿給她看。
空氣瞬間凝滯,兩個人相對無語了好久。
「我是新娘。」她的語氣不能說不絕望。
「呃……我會盡我的專業素養幫你的。」小姐的保證顯得非常沒有把握。
扁婚紗這件事就把她搞得累翻了,澤郁決定穿牛仔褲結婚。
一听說這個消息,媽媽和表姐大力反對,硬拖著她在全台北市的婚紗攝影公司周游一圈,最後……三人默默的回家了。
「不要放棄!」梅茵咬牙,「我還有最後的大絕招!」
什麼大絕招?澤郁對表姐實在沒什麼信心。
餅了幾天,梅茵遞給她一套超性感的內衣,和兩團會顫動的怪東西。
澤郁眼楮都直了,「……這是什麼?」
「矽膠。」梅茵很有信心,「可以讓你從A罩杯直接升級成D罩杯,完全看不出來!你模模看,觸感絕佳啊——」
她輕輕的模了模,觸感的確很類似……冷冰冰的……
「像尸塊。」她有點惡心的退後一步。
「什麼話?!」梅茵跳了起來,「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的!你就是少了那兩團,看起來才會沒有女人味,拿去給我穿上!我的洋裝借你,只要再化點妝,我保證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經過一個小時滿頭大汗的努力之後,兩人愁眉相對。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為什麼小郁穿上洋裝,又努力化妝化半天,看起來就是……
「沒關系,我還認識紅項藝人的化妝師!」梅茵被激發了斗志,「一定是我不夠專業的關系……」
不過,澤郁婉拒了她的好意,非常堅決的。
左思右想,她決定跑去找正在寫喜帖的晏庭商量——
「不要結婚好不好?」
「為什麼?」晏庭嚇了一大跳。
听了她的「婚紗攝影之旅」,他很努力才能不笑出來,只是表情有點怪異。
「……小郁,你很想穿婚紗嗎?」他比較關心這個問題。若是她真的很希望穿新娘禮服的話,他認識幾個出類拔萃的大師級化妝師……
「其實,一點也不。」澤郁坦誠,「我還滿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穿那種累贅妁禮服,還得穿高跟鞋……我擔心自己沒辦法平安的走進結婚禮堂。不能穿牛仔褲結婚嗎?」
「我們的父母都堅持要請客。」晏庭有些傷腦筋。
聘金、嫁妝、禮俗皆免,直接公證就行了面對這麼開明的雙方父母,他不好違背他們最後的小小心願——風風光光的席開五十桌。
「一定要穿禮服嗎?」她抱怨著,一面磨著墨,幫忙寫喜帖,「我不想穿裙子……」
有褲裝的新娘禮服嗎?晏庭突然靈光一閃。「這樣好了……」他附耳在澤郁耳邊低語。
她張大眼楮,不可思議的望著異想天開的未婚夫,「……你確定?」
「爸媽都叫我們自己做主了。」他聳聳肩,「小郁穿什麼都好看,我是沒有關系啦,只要能結婚就好了。」
晏庭的想法……有點離譜。
「爸媽看了會謀殺我們吧?」她開始擔心。
「我們是穿‘結婚禮服’去的啊,他們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就這樣,結婚最大的煩惱解決了。
到了婚禮舉行那天,熙熙攘攘的賓客涌向宴客廳,可門口那張大尺寸的婚紗照,卻讓現場所有人寂靜無聲。
晏庭和澤郁都穿著雪白燕尾服,手插在口袋里,側身一起看著鏡頭。英氣勃勃的晏庭和俊逸非凡的澤郁,臉上的笑意淺而淡,卻讓在場的女賓客看得臉紅心跳。
等新人一起出場時,全場響起一陣驚噫聲。這兩個人……竟穿著黑色燕尾服一起出來。
連主婚的許爸爸都張大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現場騷動起來,司儀呆站在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澤郁想了想,最後走上台,拿走了司儀的麥克風。
「歡迎各位參加我們的婚禮。」她中性又溫和的聲音,暫時平息了騷動。
「我是今天的新娘謝澤郁。這是我的身份證,」她亮了亮手上粉紅色的身份證,「正如各位所見,我是個很像男性的女性。對于這樣的外表,我也掙扎矛盾過,但是……我很喜歡自己,也很感謝爸媽讓我來到人世,所以才可以跟各位相識。我並不想勉強自己硬穿上裙子,不管我穿什麼,我都是謝澤郁,而且,將要嫁給心愛的人。請各位給我們祝福。」
現場寂靜了一秒鐘,接著響起如雷的掌聲。
晏庭驕傲的上前迎接她,司儀感動得眼眶微微發紅。
「我就是喜歡你而已,沒有別的。」晏庭在她耳邊輕輕的說,「我為你的一切感到驕傲。」
澤郁報以最美麗的笑容。
于是,這段漫長的愛情長跑,終于抵達終點。
但是,終點往往是另一個起點的開始。他們的愛情,也不再僅僅是愛情而已。
因為,他們發出去的婚卡,引起了一點小麻煩,網路上流傳著他們兩人的婚紗照,並且很聳動的繪聲繪影、穿鑿附會。
這為他們帶來了點困擾,兩人一起外出時,常常有少女興奮的將他們攔下來拍照或者握手。
澤郁早就養成帶身份證出門的習慣,她總是在拿出身份證後,和滿懷耽美幻想的小女生默默相對一會兒,然後揮揮手離開。
「我該把身份證掛在脖子上的。」澤郁有點啼笑皆非。
「我知道你是誰就好了。」晏庭倒是不在乎。
澤郁睇著他,「哦?」
「你是我心里惟一的那個人。」無視路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他在大街上吻了自己帥氣的妻子。
暈黃的街燈下,這個城市這樣繁華而滄桑,愛與恨不斷上演輪回。但是,他們之間,卻有最純粹的溫柔與愛。
那是超月兌相貌、性別迷思,全然沒有雜質的愛。
最渾濁的城市,也有最單純的愛情,如荷花一般,盛開在這個夏末的夜里,和往後的每個夜里。
極短番外篇
在意大利流浪,和在巴黎流浪的感覺不同。仿佛無止境的鋼青色天空,安靜到近乎死寂的僻野小鎮,像是正反復吶喊著寂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