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的一言一行,都不是為了跟他索討什麼,只是單純的、像個孩子般的喜歡他而已。
當然,他可以不去想雪荷的未來,永遠把她留在更衣的位置上,當他永恆的少女,靜靜的為他留一片潔淨的天地,溫柔的撫慰他的疲勞和傷痕。
不知道多少次,他總是祈禱著,希望雪荷永遠這麼單純善良,後宮的邪亂不能感染她,永遠像朵雪白的荷花,開在他的生命中。
沒有她的生命,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他終於發覺自己過往多麼孤寂,現在又是多麼豐盈。
但是……她並不是無知的少女。她的謙卑不是怯懦,自己看過她最勇敢的時候;她的單純不是愚蠢,說出來的話幾次重重的點醒他。
他發現自己認真的考慮立她為後的可能性。
唯有這樣的女子,才配母儀天下。
雖然……雖然想永遠留住她的純真,所以一直沒有踫過她的身子。說真話,他也害怕臨幸了雪荷以後,她會跟三宮一樣,變得渴望懷有代表權勢的皇子。但是,他總得試試看。
雖然不是愛上她——一再的提醒自己,不是愛她。但是,除了她以外,他不想立任何女子為後。
在木蘭之後,他第一次這麼熱切的想望一個共度終生的女子。
那個女子,名叫雪荷。
還沒踏進內堂,就听到雪荷的哭聲。
怎麼這麼愛哭呢?東霖璿微笑著搖頭,一走進去,發現他最喜歡的骨董花瓶碎了一地,而雪荷正握住一名秀女割傷的手哭著。
「是誰打破的?」他臉色發青的問。
雪荷驚慌的將臉上的淚珠抹去,「皇上,是我打破的。」
他發起怒來,「朕最厭說謊的人!」
她害怕的,非常害怕,尤其是當笑嘻嘻的皇上變得這般猙獰時,她更害怕得抖顫不止,但是……「是我——」
「不!皇上,是奴婢打破的!」秀女嚇得全身發抖,不顧一地的碎片,就這麼跪了下來。「請不要責怪更衣娘娘,是奴婢不小心……」
原本還抽噎著的雪荷,突然充滿勇氣的喊,「花瓶是打破了,但是人命和花瓶孰輕孰重?」
東霖璿被她喊得一怔。看看地上的碎片,和秀女腕上直涌冒而出的血。
「輕輕壓住這個地方,血就不流了。」他指著秀女腕上的某一處穴道,「下去裹傷吧。其他人把這里收拾收拾。」
默默的看著眾人收拾,雪荷緊張地直揉著衣角,不知道自己怎麼有勇氣跟皇上頂嘴。
可是,剛剛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終於,只剩兩個人獨處時,東霖璿開口了,「雪荷,過來。」
雖然發著抖,她還是勉強壓抑自己的恐懼,順從的走過去。
「為什麼要說謊?」
雪荷的頭垂得更低了,「那是……皇上最喜歡的花瓶。」
「那也不應該說謊。」他劍眉一斂,「說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來掩飾,即使是善意的謊言,也可能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怎麼樣,你也不該說謊!」
「若是我告訴皇上,那是我打破的,皇上會怎麼處罰我?」她楚楚可憐的抬頭,「皇上頂多罵我兩句就算了。若是秀女打破的呢?恐怕要依宮里的規矩處置了。但是,她又不是有心打破的,況且,再美的花瓶,也抵不過人命哪。」
「朕會為了一只花瓶要人命嗎?」他惡狠狠的問。
雪荷又低下頭,「人……任何人在暴怒時,都是、都是沒什麼理智的……」
這下倒堵得他無話可說。他輕嘆一聲,「朕會克制自己的性子,你也千萬別再說謊了,明白嗎?」
雪荷點頭。
東霖璿又嘆息起來,「不,你不明白。听我說,雪荷,我並不是只有你一個嬪妃。你以花魁女的身分進宮,已經很引人注目了,我又天天往你這兒跑……唉,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雪荷默不作聲,好一會兒才回答,「……雪荷……雪荷在仙家居已經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了。當時有個姊妹嫉妒另一位姑娘的美貌,又恨她搶了自己的恩客,險些燒死了那姑娘。」她忍不住顫抖,若不是因為娘親,她不知道會被卷入這種事端多少回。「你是皇上,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也知道會招來什麼事情,沒事我不會亂跑的。」
東霖璿的心腸軟了下來,為了她曾經歷的過往心疼,也為了她這麼懂事而神傷。「雪荷——」
「啊,還有個碎片……」她蹲要撿。
東霖璿趕緊抓住她的手,「當心!萬一割傷了怎麼辦?」
兩個人的臉靠得這麼近,雪荷一下子臉紅了起來,想要起身退後,腦後卻被他的大掌一壓,吻住了她櫻花般的粉唇。
好半晌,雪荷的腦筋一片渾沌,連眼楮都忘記要閉上,當他誘哄的要她張開嘴,她只顧著臉紅發呆,任他予取予求。
東霖璿有些好笑的放開她,「誰會相信你是仙家居的花魁女?僵硬得像塊木頭似的。」
「娘……娘連手都不準我讓客倌踫。」她呆呆的回答,「娘說這樣將來的身價比較好。」
東霖璿又好氣又好笑,「怎麼,我成了嫖客來著?」
她還是傻傻的搖頭,「你是我丈夫。」
這句話讓他的心像是蕩漾在熱呼呼的暖泉里,憐惜的模模她的臉。曾經以為,自己雖在萬人之上,卻注定要孤獨終身了。百官虎視眈眈,冊封的嬪妃各有所圖,處處都是爾虞我詐,百姓家尋常的天倫之樂,說什麼他都是沒份的。
從來沒有人知道——他是多麼懷念爹娘健在時,一家和樂融融的情景。他爹貴為王爺,卻從來不想納妾,與他娘恩愛逾恆。爹病亡時,娘若不是念他孤苦一人,早隨著爹去了。
但是,這個嬌怯的姑娘不說他是天子、是皇上,卻說是她的丈夫。
「丈夫……生死與共?患難相扶持?」東霖璿的聲音微微變調。
「嗯?」她模模他哀傷的臉,「怎麼了?皇上,我說錯了什麼?我弄錯了嗎?」
「不要叫我皇上,私底下……叫我璿。」輕輕的將她摟在懷里。
「璿……」她害羞的輕輕叫了一聲。
「再叫我一次。」輕聲央求,他將雪荷打橫抱起來,溫柔地放在床上。
她明白他想做什麼,臉孔燒紅起來,「璿。」
「怕我嗎?」燭光搖曳,他的臉幾乎埋在陰影里。
說實在,她還是怕的。過往的生活,讓她深深的厭惡性事,但是……皇上卻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而且……他是如此的溫柔……
輕觸他的臉,她指尖微微顫抖,「不,我不怕。」聲音小小的,「你是我的良人呀,我這輩子都要跟你患難與共的。」
芙蓉帳暖,在薰風吹拂的夜里,她閉著眼楮,感受東霖璿輕柔的吻,從額頭開始,然後是眼楮、瞼頰、唇……無限愛憐。
這樣綿密不斷的吻,像是小小的火苗,一點一點燒紅了她的羞怯,最後輕輕的停在她的耳畔。
「你的耳朵……很美。」東霖璿粗啞的嗓音在她耳邊輕響,讓她有些戰栗,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更深沉的、不安卻又期待的興奮。
東霖璿輕輕含著她小巧的耳垂,又癢又酥麻的感覺,讓她心底涌起小小的騷動。
吻到她的脖子時,忍不住輕輕喘了起來,她不會形容……也無法形容,肌膚敏感的感覺到每一個啜吻,攀著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攀著浮木。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親昵,也從沒有過這樣甜美的戰栗。
「我弄痛你了?」他已經很溫柔了,勉強自己要輕、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