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皇上以前有這麼厭煩三宮嗎?」石中鈺開了口。
段莫言頭搖得像波浪鼓,「迎了花魁女進宮後,恨不得插翅飛去她那兒。」
夫妻倆相視而笑,「哇,天天笑話我們膩死人,現在可也換人笑他了。把花魁女塞給他,還真是頂好的主意……」
此時,東霖璿已走遠了,若是讓他知道這對無聊過頭的夫妻在想啥,非留他們下來把奏摺看完不可——
那可是得熬上三天三夜的哪。
進了梅宮,雖然昏昏欲睡,東霖璿還是看到了梅妃又青又白的惱怒神色。
他很慶幸自己已經喝下了安眠酒,身旁的梅妃又是問候,又是為父兄討官爵,話還沒說完,他已經頻頻點頭,開始答非所問了。
揮了揮手,他模糊地道︰「梅愛妃,朕精神不濟,可否免了這些問候和請求?夜已深沉,這就上床就寢吧。」
終於躺到床上,床上的薰香險些把他嗆昏。下次要提醒十九,跟太醫要更強的安眠酒。
梅妃在一旁磨磨蹭贈的,他卻依舊不敵藥力,睡個不省人事,氣得她面向牆壁,乾瞪眼直到天亮。
奇的是,東霖璿怎麼叫都叫不醒,可一听到外頭喚早朝,就立刻跳了起來。
「早朝?時辰可遲了?!」他推開梅妃,「朕的衣冠呢?」秀女們早敏捷的把衣物拿了過來,幫皇上梳洗打扮。
梅妃鐵青著臉在門口送駕,等門一關起來,她氣得發抖,一手抓起茶杯,摔在門上,「我嫁你這窩囊廢做什麼?!」
隨侍的女乃媽嚇白了臉,「主子,主子!您這是做什麼?」她低聲,「人多嘴雜,這話若是傳出去,可是死罪啊!」
「死罪?」她冷哼一聲,掃了眾秀女一眼,「我可是趙王爺的表妹,我死的話,所有人就跟著一起陪葬,沒哪個逃得了!」越說越氣,「不是窩囊廢是什麼?我進宮多久了?他多久才沾我身子一次?我號稱趙州第一美人,他可正眼瞧過我一眼?哼,不是那話兒沒用,就是有斷袖之癖!再不然,就是跟那個不守婦道的宰相有一腿!可笑那段莫言竟傻傻的當烏龜!」
「主子!」女乃媽焦慮的喚了一聲,「您發這脾氣做什麼呢?背後議論皇上,讓那兩邊……」她努了努嘴,「知道了,豈不拿來當說嘴的把柄?您哪,神情也放和軟些,不要皇上一來就給人家臉色看,開口就是問官,就算要給老爺、少爺討官爵,手腕也含蓄些——」
「我討官爵有什麼不對?」她—拍桌子,「松妃、竹妃的父兄,官爵個個比咱們家大。說到這個我就有氣,明明都是尚書郎,憑什麼松妃的父親就加封『同中書門下三品』,我父親就沒有?這太氣人了嘛!我大哥明明就該升官了,居然還只是個小小的知縣,我哪忍得下這口氣?」
她越說越怒,索性摔起東西來。
女乃媽見她又大發雷霆,知道勸什麼她都听不進去,趕緊吩咐秀女把銅鏡拿過來。
「主子,您瞧瞧自己的花容月貌,氣壞了,您怎舍得?」
望著鏡中的自己,梅妃的氣不知不覺的消了,顧影自憐了起來。
「瞧瞧,這樣好相貌,哪個妃子比得上您?」女乃媽趁機勸說,「再說,老爺拿您的命批過了,可是國母之命哪,也只有皇上才配得上您。您也知道的,皇上是因為國事操勞才這麼著,前些日子,皇上到松宮時已經是四更,天都亮了才到竹宮,昨兒個可是三更就到了。怎麼說,皇上還是比較看重您的……」
「哼,連話都不好好听我說,說什麼看重呢。」她的語氣軟了下來。
「主子,听老奴的勸,不要跟皇上斗氣,多笑一笑,哪天生下一兒半女,您就非封後不可了……」
「封什麼封?」梅妃把鏡子一摔,「一個月才來一次,來了就只顧著睡,還是我不要臉的央求,才勉強踫踫我。這樣生得出什麼?你倒是說呀!」
「主子,其實有些強精固本的藥……」女乃媽低低的在她耳邊說著。
梅妃緊皺的眉頭這才松開來。
「可有效?」她艷麗的嘴一嘟。
「那當然……」
東霖璿突然打了個冷顫,像是有人正在算計他似的。
「皇上昨兒個夜里沒得安寢?」段莫言明知故問。
東霖璿瞪他一眼,沒好氣的回答,「朕看孫大人的女兒沒能入宮很遺憾,賜給你當小妾好了。」
「皇上!」石中鈺發飆了。
「那就叫侍郎大人管好自己的嘴!」
段莫言閉上了嘴,悄悄的合手向妻子祈求原諒。
石中鈺白了他一眼。
雖然段莫言不再吭聲了,但是這樣靜悄悄的,反而教人難受起來。
東霖璿有些懊悔,干嘛把脾氣發在愛臣身上?滿朝文武,真的能夠交心坦誠的,也只有這對愛惡作劇的夫妻罷了。
「朕……最近浮躁了些。」雖是真心想道歉,卻也不能忘記身為帝王的禮數,萬一被人拿去說嘴,他可吃不消御史那套君臣論。
「啟稟皇上,你是累得很了。」石中鈺听到他語氣回軟,心里也知道他怎麼想的。「眼下也沒什麼要緊的奏摺,由微臣與侍郎大人處理即可。若有重臣求見,微臣就告知聖上因春困倦怠,正在休息可好?」
東霖璿狐疑的抬頭看看天色,將近晌午。石中鈺向來嚴格,怎麼會建議他偷懶?
石中鈺眨眨眼,「皇上昨晚想擺駕滴翠軒吧?這會兒可以去了。」
他呆了呆,總算明白石中鈺的用心。不敢答腔,只顧著在案上擺弄著文房四寶,他躊躇了好一會兒,不想讓他們發現自己其實很想去看看那個努力繡荷包的小泵娘。
沒有人催他,安靜的御書房里,只有筆沙沙的在奏摺上書寫的聲音。
「朕……」他清了清嗓子,「朕去午歇一下。鈺卿、言卿,你們也歇息歇息,傳御膳房送午膳過來。」
「謝皇上恩典。恭送皇上。」
東霖璿的臉在發燙,有些窘困,「擺駕滴翠軒。」
待他走遠了——
「這下可糟了,皇上似乎真的迷戀起女人來了。」段莫言有點憂慮。
「說迷戀也大夸張了。」石中鈺坐直身子,以袖子褐風,「他也憋得太過頭了,當皇上,萬般不自由哪。」
「要是傳出去該如何是好?」段莫言想得悲觀些,「大臣外戚重重疊疊的關系,不知道背後要非議成什麼樣子……」
「讓他們非議也好。」石中鈺在朝廷打滾多年,膽大心細,早看透了官場生態。「皇上一點弱點也沒有,大臣對他都戰戰兢兢的,一點把柄也不敢露,可卻不代表心里不打壞王意。如今皇上迷戀荷更衣,大臣們對他才會松懈些、輕蔑些,這麼一來,才知道他們肚里有些什麼壞水。再說,皇上跟尋常人一樣會迷陷溫柔鄉,才不至於高高在上宛如天神,感覺起來也可親些,那些忠良的大臣才敢多諫言。」
「敢情你把皇上當個陷阱來擺布?」段莫言眼楮都直了,「那我——」
「你敢?」石中鈺凶了起來,「你敢納妾試試看,我馬上寫休書!」
「哎唷,我的娘子,我不過問一句,你發什麼脾氣?」段莫言覺得滿月復委屈,「你當我羨慕皇上?才不呢!一個男人精力有限,感情也是有限的!誰有那個精力到處分灑?喂,你別顧著吃飯,也听听我的肺腑之言嘛……人家最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