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都不溫柔善良,並不。用外表評斷他,認為他懦弱可欺的,恐怕都會吃虧了。
政壇是個修羅地獄,一不小心就會滅頂。但是善泳者往往溺於水,有心操控媒體的,請小心,因為最後也可能成為媒體怪獸的犧牲品。
「鍾立委,你想這麼做很久了吧。」真琴含笑的遞咖啡給他,
「難為你這麼忍耐。」
「我要考量的,又不只是報私仇這樣的事情。」睿明微笑,眼中仍有種冰冷無情,「只是剛好有這個機會,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身為政治家,千絲萬縷的黨政和人際關系讓他只能待時。他等待這麼久,就在等這個機會之這個機會,來得好。
他又微笑了起來。開懷的。
後來,緋聞隨著楊雨卿的狼狽出國而漸漸平息。
睿明在政壇的表現,也日漸煥發出光輝。
年輕敢言又才華洋溢的他,頓時成為政壇的新星。他溫和卻犀利的問政態度,準備充分又敏捷的囗才,讓官員們又愛又怕,漸漸的,他們反而覺得只會叫罵的立委,比這個表面溫和的俊逸立委好應付多了。
相對於睿明的亮眼表現,婚前備受媒體注目的玉寒,婚後卻像是隱居一般,不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面。
這倒引起許多私下的揣測,名媛淑女都認為有機可趁,紛紛對睿明頻送秋波。
只是,他仍然保持有禮而疏遠的距離。
太多流言讓她的老同學不安起來,阿敏試著跟玉寒聯絡,听到她熱情又快樂的聲音,放心了些。等到了玉寒家里,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多慮了。
穿著雪白家居服的玉寒,開著樸素的嘉年華來捷運站接她,以為他們座落在陽明山的別墅會是多麼豪華,一看之下,卻是棟小小的兩層老房子,石頭牆圍著一片野花狂放的草地,一個水泥糊成的小池子蕩著清水,幾片落葉飄在上面。
「這就是我們的游泳池啦。其實只能泡泡水。」大榕樹搖曳,樹下有石桌石椅,都是小巧玲瓏的。「先進來吃飯,等等我們出來喝茶,比冷氣還涼快呢。」玉寒說著。
走進糊著綠窗紗的家,蟬嗚細細,采光充足的廚房搖曳著樹影,潔淨的餐桌擺著隨意插著的山茱萸,她招呼阿敏坐下來吃飯,勤快的上菜。
「……我以為立委都會有女佣和廚師。」阿敏坐了下來。
「別的立委或許吧。」玉寒笑笑,「不是我們家這一個。」
吃過飯後,在大榕樹下喝茶,阿敏問︰「……玉寒,你過得好嗎?」
她的微笑模糊了一下,「我很幸福。」只是甜蜜中帶點感傷。
「……你不在公開場合和睿明出現,他的名字一下子跟名模排在一起,等等又跟某千金合照……你若是很幸福,為什麼這麼落寞?」
「那是他的工作呀,人際關系也是工作重要的一環。」她輕輕嘆息,「是我適應不來的。他答應我,讓我好好的過日子。我知道別的立委夫人都跟前跟後……並肩作戰……但我就是沒辦法。」她抬起眼,「睿明對我很好。真的。」
真的,睿明對她很好。只要他有時間,都盡量陪著她。只是,他沒有時間。
每天她早起替睿明做早飯,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夠好好的看看睿明。雖然睿明總是盡量抽空回家吃飯,但是他的行程這樣的滿,常常會失約。
一個人守著幾盤菜等待的感覺不好受,但是她什麼抱怨也沒有,依舊將家里打理得舒舒服服的,照樣做三餐,因為有時睿明會偷溜回家吃飯。
除了打理家里,她也不是沒事可做的。睿明常把工作帶回來做到深夜,她幫不了太多的忙,就只能幫他好好的閱讀資料,一一存檔整理,讓他尋找的時候容易點罷了。
隨著這些資料,她知道睿明的工作內容,知道他在忙些什麼,也知道了他對這個小島越來越重要。
她是嫁了一個值得驕傲的丈夫。
所以,她的寂寞不算什麼。
是的,不算什麼。
「這次去香港考察,你跟我一起去好嗎?」睿明有些歉疚的望著玉寒,「我們結婚到現在,還沒有時間度蜜月。」
「……你不是看不慣其他立委把考察團弄得像是親友旅行團一樣?」玉寒笑他,「現在又帶我去,別人不是會笑你?蜜月這種小事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他吻了吻玉寒有些小繭的手,「我覺得很重要。跟你有關系的事情,都很重要。結婚到現在快一年了,我總是忙東忙西,沒有時間好好陪你……」
「噓,你不是天天回家嗎?」玉寒阻止他說下去,「我會乖乖等你回來。」
在陰暗的天空下,玉寒送他出門。撒滿陽光的夏天過了,還沒感覺到秋天,寒冬就突然來了。總是多雨的台北,已經淅淅瀝瀝的哭了整個冬天。
她的心情,也跟這雨季一樣。
目送著睿明的車越開越遠,她的寂寞也隨之加溫。在變成爛泥的草地上,無助的站了一會兒,想走回屋里卻滑了一跤,雪白的家居服因此染了污泥。
她不知道為什麼,哭了起來。臉上混著雨水淚水,覺得心里開了個大洞。
為什麼兩個人在一起,她卻覺得比以前寂寞?明明相愛,她卻這樣的無助惶恐?
而心里總有個戟刺的聲音冷冷的提醒她.
她因為這個聲音,哭了很久很久……
「你的幸福,不會長久。」
這天,是睿明回家的日子。
玉寒一大早就把一塵不染的家打掃得乾乾淨淨,明明知道他下午才回來,還是坐立不安的等了又等。
眼見天慢慢的黑了,她的不安情緒也漸漸升高。
接到真琴姊的電話,她才松了囗氣,「真琴姊,睿明呢?他今天回來嗎?還是行程延後?」
沉默了半晌,她緩緩的開囗,想要安撫玉寒,「小寒……你先不要急,鍾立委有點不舒服,入院觀察了。」
「不舒服?」她愣了一下,「睿明生病了?在哪里?我馬上去!」
「……恐怕不能來了。小寒,你乖乖在家里等上立委可能……他可能感染了SARS……我和其他去香港的團員,也都居家隔離中。你自己要照顧自已……」
她臉孔頓時煞白。以為不過是新聞的危言聳听,沒想到……自己心愛的人,竟因為這個世紀瘟疫,在生死線掙扎?!
這次她沒哭,匆匆的拎起錢包和車鑰匙,跑向自己的小車。
現在哪有哭的時間呢?她心愛的人……正在跟死神搏斗啊!
她沖進如臨大敵的醫院,護理人員擋住了她,「小姐,不行,現在不能探視病人。」
「我是鍾睿明的妻子!」她激動起來,「讓我看看他!」
幾個采訪新聞的記者都認識這個鍾夫人,有人同情的拍拍她,給了她一個囗罩。
「讓我看看他……」她不肯放棄的哀求,「可以穿隔離衣不是嗎?病人不是需要鼓勵嗎?求求你,他又沒做錯什麼,難道就該監禁起來?這跟十九世紀的黑死病處置有什麼不同?你難道不能體會我們家屬的心情嗎?你們沒有父母兄弟親愛的人?我保證所有的防護都願意服從,就算一起在醫院隔離也沒有關系,我要見他!我要見我丈夫!」
恐懼的氣氛在醫院蔓延,各地都傳出死亡病例,許多人連至親都避之唯恐不及上這個看來嬌弱的小女人,卻勇敢的想走進隔離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