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不該告訴他,不用走得這麼累?少女坐在他肩膀上,抱著胳臂思索。
看起來,他應是不懂五行、不識易理。只是她這「五鬼自生陣」擺了這麼多年,多少懂奇門遁甲的奇人異士欲破不能,仗著雲兒告訴他的路徑,上山倒是容易的——只是武功越高,越容易為陣法所困,這莽漢的功夫雖不至登峰造極,總也算是不錯了,他是怎樣逃過「憂、懼、貪、逃、死」五種情緒反激的?
瞧他現下奔逃如斯,卻恰恰避開了她預先設下的陷阱陣法,更讓她覺得有趣兒。
「這位大哥,你怎麼上得山來?雲兒沒跟你講方位?」
「方位?什麼方位?」他直覺的又是往旁一閃,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雲兒就左左右右左右右的念了一堆繞舌兒叫我背,反正遇到岔路就這麼辦。」
她笑了起來,輕輕的搖搖頭,「那為什麼要閃開空地,光走這山石?」
「……我也說不上來。」他搔搔頭,「那兒透著古怪。」
他感覺得到危險?這如猛獸般的本能,倒是不多見。
說不定……能救她一命。
「行啦,火不會燒到這兒來的。」火光已經非常遠了,她輕靈的躍下地,福了福身,「多謝你啦。我姓唐,閨名‘藥’。龍大哥,你師父病著是吧?」
這才意識到扛著人家小泵娘跑了這半天,雲濤有些羞赧,幸好胡子遮去他的臉紅。「是。唐姑娘,你知道藥師長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她輕輕搖頭,慧黠的一笑,「雖然不知道藥師長去哪兒,我倒是會治尊師的病。」
他瞠目看著這個身高不及他肩膀的小泵娘,說什麼也不敢相信,「唐姑娘,你可別跟我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來著?」唐藥嘻嘻一笑,「中了烈火玄冰掌,逢小暑、小雪一定發作,發作時一下子如墜冰窖,一下子如在熔爐,但是發熱時若用水降溫,便發熱得越痛苦;發冷時若烤火,便發抖得更厲害,是也不是?」
「是,是!唐姑娘,你說得真對!」
「所以,」她豎起手指,「藥師長不知去向,你不如帶我回去看看你師父。」
「你一定能治好他?」雲濤激動的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她的手整個讓蒲扇似的大掌吞沒了。
輕輕的掙月兌開來,「我是人不是神,如何能保證百分之百治好?華佗再世都不能夠的。」她正色說著,「竭盡所能,乃醫家本色,我盡力就是了。」
瞧她這樣面容嚴肅,不知道為什麼,雲濤信了她的話。再說,此時不信她的話,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不過……」她笑笑的攤手,「我也得有命到湖南才行。為了追問藥師長的下落,唐門等著捉我剝皮呢。」
「我不會讓他們對你如何的。」他一拍胸膛,眼中淨是堅毅,「我答應你,一定讓你一路平平安安的。」
唐藥微微側頭,神秘又美麗的一笑,讓雲濤看呆了。
「我若治不好你師父的病,你就不管我這弱女子,教我讓唐門剝皮啦?」她似嗔似喜。
讓她這麼一堵,雲濤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當然保你周全!」下一刻,他豪氣上涌,「濟弱扶傾,俠者所當為!」
唐藥詫異的看著他,「大哥啊,你當真是九雷龍雲濤?」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一挺胸,神色凜然。
「你在江湖上名氣響當當……」唐藥嘖嘖稱奇,「這樣純良性兒,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咦?」雲濤大感奇怪,「你怎麼說話跟我師父一個樣兒——當心!」
他一把拎起唐藥,迅捷如電的拔劍將迎面射來的暗器斬成兩截。當當輕響,落在地上的金錢鏢閃著碧綠光芒,顯然淬了毒,好不駭人。
「唐藥,把藥師令交出來!」冷森森陰冽冽的聲音隨即響起。
樹影那兒走出一群黑衣漢子,領頭的男子一身雪白,若不是手里拿著同金錢鏢一般碧幽幽的鋼爪,任誰都會以為這是哪兒來的風流才子。只是,男子雖顧盼飛揚,神情卻異常難看,臉色也慘白得不似活人。
「副當家,你這森羅掌還是不練的好。」唐藥泰然自若,「難練易破不說,越練越發沒人氣了。逆天而行總不是常軌——」
「藥師令交出來!」唐劍低吼一聲,聲音不大,卻震得樹葉紛紛墜落。
雲濤不禁駭然,此人內力之高,恐怕在他師父之上!
「什麼藥師令?我不知道。」她笑著,擋在雲濤面前,低聲對他說,「快走,你打不過他。」雖然有個人保護,總好過自己獨闖江湖,但是多條亡魂跟自己走黃泉道,平白造孽,她也不願意。「快走呀!你打他不過!」
「打不過也要打!」眼見唐劍一爪就要抓向唐藥的臉,雲濤將她往後一扔,仗劍格開他的鋼爪,「你快走,唐姑娘!」
「你這蠢人。」唐藥往後一躍站穩。那群黑衣漢子紛紛拿出兵器,只見她如游魚般在劍刃刀槍下游走,東彈一下,西撒些藥粉,黑衣漢子中穴的中穴、中毒的中毒,不一會兒工夫,已經倒下了大半。
回身看向雲濤,明知道他武功萬不如唐劍,卻渾忘了他在江湖行走有些時候了,沖動好義的個性讓他身經百戰,那股子蠻勇,是久坐唐門內運籌帷幄的唐劍所不能及。幾招下來,居然讓唐劍連連後退,狼狽不堪。
「不可戀戰,走!」她想把雲濤拖走,這才驚覺他已經中了碧蠱爪的毒,真氣拚命流失,若不是憑著一股使命感,恐怕連站都很困難,還走什麼走?
扁是揚動就讓人中毒的碧蠱爪啊……難怪唐劍會這麼驚駭,他大概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傻子。
「唐姑娘!快走!」搖搖欲墜的雲濤怒吼,那股子氣勢,連唐劍都不禁畏怯。「我說過要保你平安的!」
這傻子……萍水相逢,何苦如此?她顰眉,從懷里掏出銀針。
「龍大哥,得罪了!」唐藥嬌喝,將數根銀針插入雲濤的後頸。
他正覺心驚,原本流失的真氣卻源源不絕的回涌,腦門突然清晰得宛如炬火。
「喝!」
唐劍讓雲濤這聲大喝逼得退後三步,臉孔一陣青白,他揚起一陣芳香得有些惡心的粉紅香霧,唐藥卻早他一步揚撒帶著刺鼻草味的青綠草粉,兩陣粉霧一激,馬上變得無色無味。
施毒讓唐藥逼住,爪法又讓功力突然暴增的雲濤制住,唐劍不耐煩了起來,一聲長嘯,收爪改以掌攻。
想不到唐藥還是快了他一步,扔出一顆雷火彈,激得火光四射,瞬間幾乎什麼也看不到。等煙霧散去,兩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唐藥!我看你能躲到天涯海角去!」唐劍怒吼。
他卻不知道,唐藥捂著雲濤的嘴,就躲在離此不遠的小山崖下。小山崖長滿了藤蔓,遠看像是小山丘,若不是唐藥采藥時曾踏空過,還真不知道這里別有洞天。
依在她充滿藥香的懷里,後背抵著她柔軟的前胸,雲濤連想都不敢多想,但是唐藥柔潤的手捂著他的嘴,盡避隔著胡子,他的心還是跳得很厲害。
「龍大哥,得罪啦。」她聲音很輕,溫暖的氣息直吹得他耳朵麻癢癢的。「我不是故意拿針扎你,只是若不這樣,不能暫時打通你的任督二脈,激發你的功力。現在你全身一定痛死了吧?突然發出不屬于自己的功力……你不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