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辦不到!」
「殊為,你是個貪心的爛好人。」雲真為他斟了杯茶,「不過你的心還真是純金九九九的。」向他舉杯,「好心都會有好報的。」
「我只要小櫻趕緊準備好就好了。」他咕噥著。
***
「呼叫小櫻號,呼叫小櫻號。」砂石場的調度小姐用無線電呼叫她。
「小櫻號收到!」工作的時候,她把所有不愉快都拋到腦後,不怕死的樊玉堂坐在助手座。
「小櫻號,基地有妳的訪客,跑完那趟以後直接回基地。」
「訪客?」她皺了皺眉,會有什麼訪客?「收到,回航中。」
「這就是無線電?」哇啊,坐大姊的車比雲霄飛車還刺激!玉堂想拿起麥克風,小櫻瞪他,「安分點行不行?不安分把你丟下車!」
好有魄力喔!雖然大姊下車以後那麼嬌柔可人……他還是喜歡開車氣勢逼人的大姊!我一輩子都是小櫻後援會的人!
不理身邊的小表發花痴,她還是盡速回來。
「訪客呢?」她問調度小姐,看她們幾個這麼興奮,恐怕有鬼。
「在樓上辦公室。」連聲音都發顫呢。古怪的看她們一眼,小櫻上了樓,穿著合身套裝的背影正看著窗外,乍眼看以為是美蘭來找麻煩……
但是這種安寧雍容的氣質,不可能是李美蘭那個潑辣貨。
察覺她的存在,女子緩緩的轉過身,笑語晏晏,「妳就是小櫻吧?」
的確和美蘭很像……但是這氣質,這種雍容秈從容不迫……只有瞎子才會認錯!「……雲真?」
「妳認得我?」她有點意外。
若櫻一個箭步關上了門,再把百葉窗拉上,外面一片失望的牢騷聲。
「我……呃……呵……是啊,應該認得……」手足無措了半天,「請坐。我,我去倒茶……」
「不用了,坐吧。」她的聲音比一般女子有磁性,溫柔而體貼,「不要緊張,我今天只是來跟妳聊聊。」她溫婉的一笑,若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安心,听話的坐下來。
望著她系著白絲巾的合身套裝,真是素雅而華麗的女子……成熟、嫵媚,溫柔又充滿智慧感。小櫻低下頭,突然覺得很挫敗。
「妳……」她突然想問問雲真……一觸及那樣溫柔善解人意的眼楮,突然問不出來。
「妳想問什麼?關于我跟殊為?」她和氣的笑笑,「妳听到的傳聞有部份是正確。我跟他的確是初戀情人。」若櫻一凜,驚懼的抬頭看她,「但是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還在當兵呢。我今天來,就是想要替他這個笨蛋解釋一下,我們真的沒有什麼……」她如水的溫和讓人舒服極了,「殊為偶爾找我喝茶,也一直談妳的事情呢。看他找到幸福,我真的很高興。」
特意來只是為了解開我的心結?她的眼楮蒙上一層霧意。
「……他為什麼要放棄妳?!」若櫻握住她縴長的手,「妳這麼美……這麼好……為什麼他要放棄妳這麼完美的人?難道只是因為他的媽媽反對?!」
連這樣的美人都出局,我還有什麼希望?!
「不是這樣而已。」她有點尷尬的笑,苦澀的,「我……不行的。」
「為什麼?為什麼呢?妳跟殊為……非常非常配呀!如果你們相愛過……」若櫻忘記自己的立場,拚命搖她的手。
輕嘆一口氣,她拿出自己身分證,「妳看看,跟妳的有什麼不同?」
若櫻接過來,覺得有點不一樣……但是這張身分證的照片和姓名都是雲真的沒錯。
「沒發現嗎?妳的身分證數字開頭是二,而我的……是一。」
雲真是男的?她上下看著雲真,「妳……妳……妳是人人人……」若櫻把「人妖」兩字吞下去,「妳是紅頂藝人?」
「不是。當然,我也不是人妖。」她寬容的微笑,「三十幾年前醫學還不是很發達,所以……就把我當成是男的。事實上,我若願意接受手術,也許不會這麼難堪……但是我不願意。」
坦蕩蕩的望著若櫻的眼楮,「我是完全的陰陽人。兩者的性征都很明顯。只是我的精神面比較偏女性。」看若櫻呆住,「不相信?」輕輕的解開白絲巾,仰起頭。不用仰頭,她的喉結就非常非常明顯!
望進她澄澈的眼眸,若櫻覺得腦門轟然一聲巨響,無法接受眼前的佳人竟然是……竟然是……
「為什麼告訴我?」她柔脆的聲音非常惶恐,殊為一定不知道……「我會替妳守住這個秘密!誰我都不會說的!」
見她如此著急,還緊緊抓著自己的手不放,雲真有些感動,「不打緊,我並沒有刻意隱瞞。系著絲巾,也只是希望不讓別人惶恐而已。」
「殊為……」
「殊為早就知道了。」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那時我們同時入伍。我早就知道自己沒辦法躲過當兵這一關,所以刻意念醫學院。這樣,我就可以用醫官身分入伍,不用因為這身體被人指指點點。」她笑笑,「長官對我很好,讓我穿女裝,也替我隱瞞著。殊為向我表示的時候,我就很明白的告訴他……我無心欺騙任何人。」
「妳是因為這樣才離開殊為……」她哽咽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一開始我就不該接受他。只是那時我太年輕,無法克制自己……後來莊夫人知道我們的情形……也該是時候了。」她聳聳肩,還是一臉寬容的笑。
若櫻卻哭著撲進她的懷里,「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妳這麼美,這麼好……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待妳?太過分了!這真的太過分了……嗚嗚……」
雲真驚愕了一下,輕輕撫著她的頭發。這孩子……多麼像當年的殊為呀……
那一年,她記得油桐花開了一樹的花雪,搖曳著。美麗的女醫官坦然的拿下絲巾,原以為這個年輕的男孩子會露出嫌惡恐懼的表情,飛也似的逃離,沒想到他竟然為她落淚,沖進她懷里,「不公平!老天爺為什麼這樣?妳這樣美好的人……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大約是要我體會一下,即使是這樣的畸體,還是會有許多溫柔的人愛著我吧?
「不要難過……」她溫柔的喚著若櫻,「上天自然有衪的旨意。我不覺得這樣的身體需要羞恥,所以……我不動手術。我奉獻余生在療養院,就是希望幫助同樣受苦的人。活在世界上,我很有用,仰天俯地,我都是個堂堂正正的人,這樣就很好了,對不對?」
看她哽咽得連氣都喘不過來,雲真憐惜的幫她擦擦眼淚,「妳和殊為真的很像……都是心腸很軟的好人。殊為和妳真的很合適呢。給他機會,也給妳自己機會?好不好?」
「沒有用的。」她悶著不敢跟殊為討論的心結,反而想對這位初見面的姊姊說,「他為了媽媽的一句話,連妳都不要了,怎麼會選我?我學不會……我永遠也考不上大學……我構不上他母親的標準……他也不會為我而奮斗的。」
「我當初毅然決然要分手,除了身體的缺陷外,還有一個重大的因素。」雲真溫柔卻堅強的笑笑,「殊為的母親有癌癥。」
癌癥?!
「她是個堅韌而豪強的女性。已經動過無數次手術,隨時都有可能復發。十年前就可能死去的她,現在還頑強的活著。」她轉頭,「妳覺得殊為能夠對這樣的母親如何?」
若櫻張大嘴,「太卑鄙了!居然是這種理由!這樣我怎麼贏她嘛!」難道也叫我想辦法得癌癥?
「所以,」雲真笑意隱隱的說,「她既然熬得過十年,再熬十年也沒問題。妳不能放棄,這是持久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