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睡醒?她霍然坐起來,和床緣咬牙切齒的苦主面對面。
「我被你那顆爛芭樂打到頭都沒昏倒了,你昏什麼……哎唷!」他怒指的食指被她咬了一口,健新跳了起來,「你咬我干什麼?!」
「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她看了一眼床頭櫃的金芭樂,扶著臉喊︰「怎麼不是夢呢?!」
「是不是夢咬你自己的手指頭!」健新氣得半昏,拚命甩手,「你為什麼用芭樂打我的頭?我認識你嗎?我欠了你會錢?」
「我在哪里?」煥真沒理會他的問題,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房間。
「我家!」他怒氣未消,「要不然能怎麼辦?你就這樣昏倒在我面前,叫也叫不醒。想要叫計程車,該死的,以前滿街跑的小黃居然都不見蹤影!手機又沒電了,我不扛你回來怎麼打電話?」總不能把她丟在大馬路上吧?哪知道回到家才發現忘記繳電話費,電話不通了!
正急著給手機快速充電,偏偏她又醒了過來。
「你家……」檢查了一下衣服,幸好完完整整,「樊石榴說的是真的。」
「如果你沒事了,麻煩你給我個解釋。」健新從牙縫里擠出話來,「然後,請你回家去,不要賴在我床上!」
「解釋?」她搔搔頭,「這解釋很長,你有一生的時間听我說嗎?」
「我看過人間四月天了!不用你演給我看!」他模模還沒消下去的包,心里的怒火更旺。
「好吧,請你耐心從傳單听起……」她從皮包里掏出傳單和貴賓卡,仔仔細細的說了起來。
一面靜靜听她說,一面模著腦袋腫起來的包,氣慢慢的消了。
我想,應該通知市立療養院的救護車來抓人才對。
「小姐,」他的聲音異常和藹,「南京東路和忠孝東路可能交會嗎?用你的腦袋瓜想想好不好?下次發病的時候,請不要隨便在路上傷人,乖乖待在精神病房的欄桿後面撞牆壁好嗎?」
煥真憤慨的抬起頭,「我也不希望這是真的呀!」她指著那顆金芭樂,「那你怎麼解釋這顆閃亮亮的番石榴?」
「我怎麼知道?你半夜不睡覺還把顆好好的芭樂噴金漆……干什麼?喂!油漆有毒欸!你怎麼啃下去了?」他把煥真起來搖,「吐出來!快點吐出來!」
煥真掙扎開來,「你看清楚!這顆芭樂是能吃的,里里外外部是金黃色的,你能解釋這個芭樂,我就能說服自己今晚根本沒去過什麼「幻影婚姻介紹所」!」
健新狐疑的拿起那顆詭異的水果,試著咬了一口。真的,口感味道完全跟芭樂一樣,只是很奇特的,里里外外都是金黃色,尤其是籽,更像一顆顆的小金粒。
再看看傳單和眼神澄淅的煥真,要待不相信,吞下去的那瞬間,他突然想起PUB時的奇怪遭遇。
頑固的大腦拒絕追究這件奇怪的事情,「你幾歲?」
罷剛她昏過去的時候,抱著她就覺得她相當美麗,現在醒過來了,更是生動,麗光照人。
「二十五。」
「那也沒多大呀,怎麼會淪落到跑去婚姻介紹所?」他把啃了兩口的金芭樂放在床頭櫃上,望著她。
「我、我想結婚啊。不行?」她訕訕的說。
結婚?他的眼神納罕起來,「我以為台灣女人都不結婚了。」
「誰說的!」煥真勃然大怒,「是台灣男人都不結婚了吧?」她有些哽咽,「……不跟聰明又能干,溫柔又體貼的女人結婚。甘願跟又笨又沒用,潑辣又嬌蠻的女人結婚!」
「聰明又能干?」他嘲笑起來。
煥真憤然的往包包里掏名片,「初次見面,這是我的名片!」
健新接過來,「第六波?游戲企劃?」他不禁有些肅然起敬,「你待多久了?」
「兩年多了。」她一直引以為傲,「之前我在天宇游戲的DUDU小組。也待了兩年多。還沒畢業就去了。」
這兩個都是國內游戲的龍頭老大兼最慘無人道的所在,號稱「企劃之墓」,所有干企劃的听到這兩個單位,幾乎汗毛直豎,想要就地找掩護。
這個看起來水女敕女敕的大美人居然干了快五年!真是了不起。
他把名片拿出來,「也請多多指教。比起你,我平凡多了。」
煥真接過來,「究美廣告行銷副理?」她瞪著名片半天,「那個美商廣告嗎?」哪里有平凡?年年抱廣告獎像家常便飯,廣告費嚇死人的天價還供不應求。
「我跟第六波做過生意。」他笑得很燦爛,「不是尋常人可以待第六波的。」不禁對這個用芭樂K他的女生多了好幾分的激賞。
「好吧。既然你聰明又能干、美麗又溫柔……」溫柔?算了,以後再計較,「年紀也才二十五歲,為什麼這麼急著結婚?連婚姻介紹所這種下策都用了?」
「我想要一個幸福、正常、平凡的家庭。」煥真微微的笑著,眼中出現欣喜的光芒,「而且,我都二十五歲了,再不趕緊生小孩,小孩子會不知道要喊我媽還是阿媽……」她出現深深的恐懼,「我不要這種事情發生!」
就為了這種有點蠢的理由?健新揉揉額角,「小姐,結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好不容易在工作上有點成就,要怎樣兼顧家庭和事業?而且結婚以後,有許多家事……」
「我是家事高手。」煥真看健新一臉不信,「真的啦!我對做家事很有一手,我很會做菜呢!如果事業和家庭沖突……大不了把工作辭掉。像我這樣聰明能干的女生,什麼領域做不出狀元?就算家管也能變成金牌媽媽的。」
這麼驕傲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卻像是個平鋪直敘的事實。
「哦?」他突然很想逗逗她,「所以你挑上我?」
煥真的臉馬上紅了起來,「……因為……因為……因為……」其實,煥真對他實在一無所知,只知道他的條件應該符合而已。
「對不起!」她下了床,很鄭重的鞠躬,「我現在知道這是很蠢的主意了。我一時鬼迷心竅,才慌不擇路的拿這玩意兒打你,造成你很多麻煩,真的很抱歉!」
她拿起皮包和金芭樂,卻被他按住手,「喂,蘇小姐,這麼急干嘛?」他拉著煥真也在床沿坐下,「相逢即是有緣嘛!算是假設好了,如果我願意結婚,你考不考慮跟我哩?」
她臉紅的樣子,比打腮紅漂亮哩。「我……呃……啊……如果你願意冒險一試……」
環顧整齊清潔的套房,她也下定決心,「我願意的。」
「哦?」他挑高眉,「誰都可以?」
「當然不是!」煥真有點不悅,「因為……因為你沒趁我昏倒的時候,拔腿就逃了,還費力把我扛到家里。因為……因為你應該是個努力的人,所以連工作都帶回家。因為你連自己住的套房都弄得這麼干淨,所以……所以應該是個自律的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反正,古時候媒妁之言都能夠幸福了,現在交往四五年的人還是婚姻破裂……我願意賭看看。」
他摩挲下巴看著一臉莊重的煥真。二十五歲,美貌,有才干,會做家事,有強烈的結婚……
最重要的是,他滿喜歡這樣坦率不耍神秘的女生。
「我沒有你這樣的勇氣。」他開口了,「雖然我也急著結婚。」
丙然,實在太冒失了……「你也急著結婚?」買賣不成仁義在,起碼他的確是個好人,「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對象?我保證我的朋友不會用芭樂K人。」
他笑了起來,這女孩子真可愛。「我的確急著要結婚。今年我就三十了,說真話,升職的機率很高,壞就壞在我還沒成家,所以上司覺得我不夠穩定。不升職沒關系,但是被認為不穩定這點,我就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