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他听不懂木蘭的喟嘆,只覺得她的反應非比尋常。
??反身抱住他,心里卻是止不住的傷痛。當時生氣而不解,不懂女子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尋死,總推想歡愛應當是痛苦到無法轉圜,只為夫妻之禮所以忍受,沒想到…沒想到…
??也不過如此而已!
??卻為了這種事情,劍麟有疑于她,心底埋下一片陰影!
??「妳不是廣造織坊讓失家女子安居?」劍麟不知道她心底的痛,只能浮泛的安慰她,「不要哭了…」只覺得眼一黑,困倦得倒在枕邊。
??雖然病後無力,她認穴的工夫還在。勉強移動自己,發現落紅盡落在雪白單衣上。她吃力的抽起單衣,順手替劍麟抹淨身上的血漬。套了件衣服,正要舉步,只覺雙腿麻木發抖。
??不要緊,還能忍耐。
??她緩緩的走到房外,宮女驚叫一聲,「公主!妳怎麼…」
??病得太久,又受了半夜折騰,她心知自己走不遠,又恐點穴太淺,劍麟隨時會醒來。
??「幫我…幫我把這件單衣燒掉。」木蘭蹲下來。
??「公主!」宮女是從宮中調過來的,有些年紀的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燒掉。」木蘭懇求的看著她,「燒掉,拜托…」
??她望著單衣,又看看公主,「是。」
??緩了緩氣,自嘲的笑笑。太狷介,是不是?如果只要完璧不要她…她寧可什麼都不要。
??***
??木蘭這場病非同小可,一直到了春天,她才能讓劍麟抱著到後花園曬太陽。
??原本英姿颯爽的女將軍,瞬間病得宛如廢人,朝廷皇宮幾乎遺忘了她。
??「妳真病得這麼厲害?」劍麟輕輕的在她耳邊輕語。
??她笑而不答,只拿起繡花繃子慢慢的刺繡。「劍麟,你去走走吧。府里有宮女內侍,有的是人照顧我,」她溫柔的按按他的手,「成天陪著病人,也悶壞你了。」
??「我不悶。」他知道這些宮女內侍都是派來監視他們的,怎麼放心把木蘭一個人丟在府里?
??「去吧。」她拿起針,作勢要刺在他手背,「天天眼前晃著,著實心煩。」
??他翻手要搶下針,她卻輕轉皓腕,仍是手背。兩個人半真半假的廝鬧,他卻漸漸放心。木蘭的小擒拿手越來越巧,饒是「病」中,還是不容小覷。
??最後她收了手,笑吟吟。
??「認輸了?」欣賞著她這身裊娜的女裝。懶于梳妝,她美麗的頭發只用錦帶束著,一個冬天又幾乎及地。
??「你該認輸吧?」她笑笑彈斷繡線。
??這才驚覺她在自己袖口繡了一個草書的「石」。這才完全放心下來。「好吧,我去轉轉,妳想要什麼吃的喝的?我替妳買來。」
??「就昨夜我說的那個,還有北門那兒的仙渣片。」
??他笑笑邁開步伐,瀟灑的往東市場去,幾個轉彎,盯梢的探子就失去他的蹤跡,面面相覷。
??望著底下幾個呆鵝,他微笑,暗潛進宰相府。那個倒霉的武林高手還在當石中鈺的守衛,交手兩下,發現是他,揮揮手讓他進去了。
??正是午休,門庭若市的宰相府午時不辦公,門口冷清清的。走進書房,石中鈺正咬著筆桿,望著初生的楊柳發愣。
??「楊柳春不發,恐是玉關情?」劍麟笑笑的走進來,石中鈺嘩的臉紅,「喂!你們這些人都不用拜帖的啊?!」
??「無官無職,拜什麼帖?」劍麟坐下來,「有什麼好茶送上來!」
??「哪有什麼好茶招待你這額駙大人?!鮑主府會欠好茶?」她沒好氣的大叫,「十九!」
??倒霉的武林高手跳下來,「就告訴宰相多回了,我有名有姓…我姓段,段均是也!什麼十九…」
??「我哪有空記你們名字?!」石中鈺一拍案,「十九就是十九!叫阿大不拘什麼茶送過來,看嚴點!別讓什麼阿貓阿狗的又模進來…」
??「宰相大人,妳說得好容易?!天天打發這些三腳貓就累死我了,怎麼最近這麼多人來踩點子…」
??「看嚴點!」她氣呼呼的拿袖子搧風,「連宰相府都得當心說話了!媽的,天天有大群大群的探子來偷听,要不是十九還有點用,真是叫人不用活了…木蘭怎麼樣?」她神情焦急,「為什麼不準百官探視?我的媽,刑部大牢也沒這麼看守嚴,我走近三丈外就被趕,到底是養病還是坐牢?」
??「坐牢。」劍麟也不跟她客氣,「我們算是被軟禁了。」
??「木蘭搞啥?」石中鈺抱怨起來,「傷個風傷了一個冬天?听說連站都站不起來?看了醫生了沒?到底那群太醫是催命的還是看病的?」
??「太醫有我醫術好嗎?」自從成了木蘭的侍讀,他鑽研醫術已有小成,有時太醫還得跟他請教。
??「那你還把她醫得站不起來?」石中鈺瞪他,「夠了沒?我快被累死了!皇上什麼奏折都不看,通通推來這邊,喝酒抱女人倒是很有興致,他喝他的酒,為什麼百官要陪宴,我還得指定出席?天老爺,居然叫我愛卿!?真是雞皮疙瘩掉滿地…趕緊把木蘭醫好,多少幫幫我吧∼我的白頭發越長越多,真是…啊∼」她尖叫著把筆摔到牆上去。
??劍麟笑了起來,懷念起以前圍著議事的時候。「寧耐點。這幾年興帝還需要妳助力,妳和莫言都是無礙的…」
??「過幾年呢?」石中鈺不耐煩,「這老小子和我杠上了。不看奏折,花錢如流水,還硬要把什麼太上教尊為國教。夠了沒啊?國教?還跟我吵封港鎖國的事情…我氣得不得了,居然百官沒半個挺我欸!算了算了,到這種地步,我想辭官都辭不成…」她抱著腦袋苦惱,「不知道幾時有禍事,只期望別滿門抄斬就行了…」
??「不讓妳辭官嗎?」劍麟倒有點訝異,興帝幾乎什麼事情都跟太上教人商量,百官一人不信,一言不靠,當初也因為如此,覺得石中鈺和段莫言急流勇退,還能全身。不讓段莫言辭官還能理解,興帝為什麼不讓石中鈺辭官?
??「不但不準我辭官,也不讓我跟莫言成親。連莫言要回京議事都不準。」石中鈺苦惱不已。她已經好久沒看到段莫言了。
??上回段莫言還是偷偷來看她的,路途遙遠,二十天的路程呢!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十天就到了,全身大汗淋灕,握著她的手笑。
??「阿鈺。」臉上還掛著雪。「沒別的登徒子來跳妳窗戶吧?」
??「除了你這笨蛋,」給他肩窩一拳,「誰敢跳宰相窗戶?」
??想到這里,她眼眶都紅了。
??「妳凡事小心。」無可安慰,他很知道天涯相遠的滋味,「現在只能待時。興帝心胸狹窄,妳也不要硬犯書呆子脾氣。真的不行…」他沉默了一會兒,「大伙兒走吧。」
??「走去哪?」石中鈺雖然向往,望望身家,「不成的。」
??「所以說,等到真的不行的時候。」他安慰石中鈺,「羽林衛追擊海寇,成績如何?」
??「成績斐然。」她終于開顏,「若不是…」雖然十九戒備著,她還是壓低聲音,「若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早掀了他們老巢。沿海守備一再說是西島縱容海賊出入領海,據李隊長回報,似乎不是如此…」她附耳低語了一番。
??「趙州二王爺?!」劍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