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鈺,」木蘭推門,發現里面上了門閂,「石中鈺,別躲了,快開門。」
??「不開!就算是監國也要有點分寸!我替朝廷做事,難道連病假也不給?太過分了!我重病在床!重病!懂不懂?」怒火沖天的聲音洪亮的听不出半點虛弱,「拜托啊∼我不是你們家養的馬,全年無休啊?!再說,妳家的馬待遇比我好,居然還有輪休!妳讓我休息一天會死啊?…啊∼」
??石中鈺瞪大了眼楮,看著宣告死亡,踫的一聲躺在灰塵里的可憐房門,尖叫起來,「東霖木蘭!懊死!這是妳第八次打破我的房門了!」
??不理石中鈺的無禮,「怎麼?月事來了?」
??「知道就好!妳還…」石中鈺沒好氣的回答,一回眼看到跟在她後面的劍麟,臉孔漲紅,「出去!你進來干嘛?這是小姐的閨房欸!」
??「小姐?」木蘭笑了起來,「妳若是小姐,我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石『宰相』。」
??「那我大概是手不能提,滿口聖賢的文弱書生了。」劍麟也跟著打趣她。
??石中鈺瞪了這對搭唱得很樂的主從一眼,胡亂的挽了挽頭發,認命的推開棉被,她穿了件寬大的書生袍,星眸微觴,秀麗充滿書卷氣的臉龐寫滿了倦怠,肚子和頭都痛得嗡嗡叫。
??想我石中鈺已經是堂堂東霖朝的宰相,居然還會苦于經痛!
??「到底有什麼事情?!」她恨恨的說,「最好不要像段莫言那樣無事忙,講些沒意義的話。他明知道我是閨女,什麼意思自己跑來探病?」
??「妳是東霖的宰相。」劍麟好心的提醒她。
??「要你說我才知道?!」石中鈺火了起來,「什麼話不能等明天上朝再說?偏偏要跳我窗戶?他起碼還跳窗戶,木蘭,拜托妳行不行?妳一定要打破門?你們這些武將是怎麼搞的?一進麗京,緩兩天見不成?一定是今天?連皇太後賜宴我都去不了了,大家把我的宰相府當什麼?菜市場?」
??「梳一梳頭發吧。」木蘭瞄一眼,「書房見。」
??憋著一肚子氣,「還梳什麼?書房就書房!阿大!不用躲了!跋緊找人來修我的門!」
??「新的侍衛不錯,」木蘭笑著扶住險些一暈的石中鈺,「能擋得住我一掌還不吐血。」
??石中鈺沒好氣,「妳一定要把我的護院全打吐血才開心?」
??「哪找來的?」她盤算著,什麼樣的地方用得著這樣武功高強的人才。
??「刑部大牢。」她也坦白,「我抓到他一點小辮子,不听我的也不行。」又覺得有點氣惱,「什麼武林高手,還不是擋不住妳?!」
??等眾人在書房坐定,人人面前一杯茶,只有石中鈺苦著臉喝梅湯。她看見劍麟頰上的鞭痕,倒是好奇起來,渾忘了氣,「怎麼了?哪兒的姑娘留了指甲印?」
??劍麟笑笑,「放鷹給搧了一翅。」
??「鷹?」石中鈺笑了起來,「怕是鳳凰展翅,你正好撞到鳳爪子上頭吧?」
??「想不想也被搧一下?」木蘭啜了口茶。
??「不想試。」她痛苦的抱住燻爐,「到底有什麼事情?」
??「太上教的事情。」木蘭神情鎮定著,「我要妳查個詳細,到底查了沒有?」
??石中鈺閉著眼楮,「劍麟小扮,拜托你,左起第三行第五櫃第四個抽屜里有個信封,拿給你主子一下。」為什麼要在她這麼難過的時候問她這些煩人的事情?
??不禁自憐了起來,自己就是讀了太多聖賢書讀壞了。好好的石家千金不做,偏偏隱瞞了性別進京趕考,想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考就考吧,哪知道東霖的男人個個膿包的要死,讓她這個小女子馬馬虎虎就考上了榜首,還欽點了狀元。
??當初殿試就是眼前這個可惡的監國公主!她發誓,這個該死的女人一看到她就識破了女兒身,這也沒什麼,居然一家伙破格晉升進刑部尚書。
??刑部欸!
??第一次到百姓大牢的時候幾乎嚇軟了手腳。媽啊∼犯人不是人哪?豬圈也比大牢好一點!滿地的血污吐穢,髒臭掩鼻都掩不住,犯人的申吟聲、哭聲讓她膽戰心驚。刑具樣樣都齊全,就是證據不齊全。同樣都是人,官吏牢簡直像是怡春院,除了不能叫小娘,成天吃肉喝酒等沒事,這是什麼道理啊?!
??逼得她非想辦法改善牢房,天天罵著捕役找搜證,看狀紙公文推敲案情設陷阱,得罪了滿京達官貴人到三更不能睡覺,才讓刑部有點樣子。這下好了,居然各州道都有人上門擊鼓申冤,還有人送萬民傘,搞了個什麼「石青天」的封號給她!
??當當刑部尚書就算了吧。瞞一瞞,過幾年弄把假胡子,大概可以熬到辭官,要不然滿門抄斬不是好玩的。哪知道這女人越玩她越過癮,干脆拔擢她起來當宰相,樂得朝政不管,一丟就四出巡邊剿匪追邪教。
??她怎麼那麼倒霉?每天批公文的時候百思不解。木蘭借著皇太後賞她免死金牌的時候,就覺得不對,等發布了解除女子從軍為官的禁令,她更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果不其然,沒多久,她的女兒身那麼巧的被「撞見」--還是被不知名的綁匪綁去,在刑部捕役面前被發現--鬧得沸沸揚揚,人還關在大牢里,各州道的百姓攜老扶幼的上來哭靈…不是,咳,求情。弄得朝廷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出面力保,順便以「殿試失當」這種鳥罪名,陪她挨了兩百杖示懲,停職一個月。
??媽的,就是叫她把傷養好,繼續賣命就對了!
??被打了兩百杖--雖然是墊著絲綢打的--她還是幾乎被打死,扶回宰相府,她氣得從床帳里丟出白瓷枕,想砸死同樣挨了兩百杖卻像沒事人的木蘭公主。
??趕緊賜死我吧!被這恐怖的女人玩下去,累死不如白綾三尺。
??偏偏監國只是笑了笑,「保重。石君,汝乃國之棟梁。」
??「棟梁個屁!東霖木蘭!我一定會通敵叛國,趕緊給我個痛快!」她索性豁出去。
??「妳太有趣了,我舍不得。」她的坦白讓石中鈺張大了嘴。「私下叫我木蘭也成。妳只要當好宰相,不要讓我勞神出戰的時候還顧慮朝中。不過,殿堂之上,禮不可廢。想來妳也知道的,滿門抄斬妳也不願吧?」
??我被她足足玩了四年,四年欸!被發現女兒身到現在都一年多了,居然沒人彈劾她成功。讓我辭官吧!天天埋在奏折里她都欲哭無淚,偏偏一踫到公事她又忘記要辭官了。
??我這個苦命要到什麼時候…
??「…所以,太上教跟外藩是有關系的?」木蘭審視了奏折,「鎖國禁港?盡逐外族,確保東霖天朝血緣?」她搖搖頭,「太上教趁著這幾年各國交戰,倒是傳了些天朝自大的想法給愚夫愚婦。」
??「不只是愚夫愚婦,連王族貴冑,達官顯貴也有人在家設神壇。」一遇到公事,她的自怨自艾全拋到九霄雲外,「鎖國禁港當然有好處。太上教以天命歸于有德。這個『有德之人』就隨他們選去,哪個外藩不想當皇帝?連節度使也有份的。若是禁港,外來商品這下子就可以靠『特殊管道』成百千倍暴利,何等上算!罷好這幾年百姓也被戰爭嚇怕了,要恨起鄰國易如反掌。這個背後有大金主的太上教,正好用『禁港止戰』,什麼『護國菩薩』當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