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恢復!」小咪緊張的大叫。
「這個樣子根本不能穿衣服嘛!你看!這什麼鬼火把我的溫慶珠弄成什麼鬼樣!天啊,那好貴欸!我好不容易找到我能穿的size,這實在太過分了,我甚至不能申請國賠!」
六翼被她逗笑了,「來吧,火精姑娘,看著我,然後閉上眼楮。」
他用前額抵住小咪的前額,小咪覺得一陣清涼從腦門舒緩的傳到全身,「想想你的模樣,想想你是誰。你是火精,還是人類?」
我?小咪也自問,我是誰?當火精似乎很好玩。看不順眼的人就可以放把火燒了。哼哼,我一定要先燒了那個可惡的肥豬……看他熬肥油一定很痛快……居然在外面破壞我的名譽!若是想救人,掉兩滴眼淚就行了。哇,光這手妙手回春,我可以賺到翻掉……
但是,納瑞。納瑞能夠抱我嗎?
「我是人類。」她回答。
睜開眼楮,流竄的火苗全部清失了,她也恢復成那個嬌艷的美女。
納瑞張開雙臂,擁抱她,又哭又笑又叫的。
「希望天父的慈光永遠籠罩著你們。」說完了他的祝福,六翼就消失了。
「要等天父的慈光,我們大家都死光了。」管九娘冷冷的倚著門,嘆口氣。
「你這個該死的狐狸精!」
小咪氣得掄起拳頭,「都是你害的!」
「我怎麼知道嘛!」
她忿忿的和小咪對抓,「我只是找個地方避九雷,我是為了陳爺爺來的,又不是為了陳翔!」
「什麼?」這次換女乃女乃大叫。
「我不認識她!」
爺爺趕緊撇清,女乃女乃的長刀到現在他還是覺得吃不消,「喂喂喂,小狐狸,你說清楚!」
「陳爺爺是這附近福緣最深的人!」
避九娘理直氣壯,「這棟房子由他庇護,雷神根本就不能進來騷擾的!這是他破壞規則自己闖進來,這怎麼能怪我?」
「那妳纏著陳翔干嘛?」小咪沒好氣。
「陳翔年輕又帥。」管九娘扶著臉臉紅。
「人家有美少年癖嘛……反正他也受陳爺爺庇護,所以……都一樣啦……」
她的耳朵垂下來,「我怎麼知道當中還卡著一個發瘋的雷神,和雙重人格的天使呢?我又沒有預知能力!」
這樣說起來……還是陳翔的倒楣引來的災難?大家同情的看著管九娘。
看看那對仍然難分難舍的情侶,大家默默的離開,讓他們清靜一下。
「現在你怎麼辦?」
小咪在半毀的廚房找到隻果西打,「你有成仙資格啦?是不是像公務員資格?可以遞補成仙?」
避九娘臉上有著小丸子線,這種比喻……真奇怪。
「呃……差不多啦。不過,我不打算成仙。看雷神這副德行,光想到就害怕。算了吧。反正我有成仙資格,他們不要動不動就來打擾我就行了。我喜歡人間……我也喜歡男人!」
她一模耳朵和尾巴,又覺得沮喪,「我得花很多時間才能把傷養好,我的耳朵和尾巴啊……有哪個男人敢愛我啊……」
撇開他們,女乃女乃和爺爺牽著手,看著半毀的房子。
「老伴,這下怎麼辦?」女乃女乃看著七零八落的家,想到這麼多年的回憶,忍不住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不要緊啦,小英。」
爺爺微微笑,「其實也沒想象中的嚴重嘛。剛剛雷火亂竄的時候,我還以為房子會垮哩。」
他抬頭看看屋梁,「結構體都還好,就只是毀了一點裝潢和隔間。老伴啊,我們這個房子一住三十年,從來沒有翻修過。這樣也好,趁機翻修一下,又是一個三十年了。想想看,我們這個房子是有福氣的。天使降臨,連狐仙避難都到這兒來。」
女乃女乃真的哭出來了。
「但是……夏天…….那孩子沒多久就得離開了……」
「緣起緣滅,誰知道呢?」
爺爺嘆口氣,「有緣無份雖然感傷,好歹也有過緣份。陳翔這孩子有這奇遇,未來說不定因禍得福,從此幸福平安也未可知。」
他緊握老伴的手。
「我們結婚超過四十年了。想想,真是險中之險。這麼多年,我都沒來得及跟你講,娶了你,是我這輩子遇過最好的事情。那個日本的櫻子,我和她真的早就過去了,這麼多年,我心里只有你一個。」
女乃女乃哭得更厲害,「……我等這麼多年,還以為你要帶到棺材去!你……你就是喜歡欺負我,就是愛看我發急掉眼淚!」
面臨這麼大的災難和生離死別,現在不說,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兩個已經步入暮年的夫妻,像是回到櫻花飛舞的少年時,在櫻花下,還是少女的女乃女乃,紅著驗,哭著大聲問。
「說!你是不是跟櫻子在一起過?你到底心里還有沒有她?」
還是少年的爺爺倔強的一扭頭,氣憤她用過去那麼久的感情,質疑現在的幸福,死也不肯回答。
這一沈默,就是四十年。
「我發現,」爺爺輕聲說,「這一生居然只是一眨眼。我怕你下輩子不肯跟我,還是趁來得及的時候,趕緊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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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來得及的時候,我想告訴你,」回到陳翔爸媽留下來的小房子,安吉拉抱著陳翔的脖子。
「我愛你。真的。不管你以前或以後會不會有其他的女人,我是真的,真的愛著你。」
陳翔的眼楮腫得快睜不開了,只是勉強笑了一下,模模她的瞼。
「不想去旅行嗎?」
他的聲音干澀,「我想帶你到處去……在這幾個禮拜……」
安吉拉搖搖頭,「如果可能,我想留在女乃女乃的家里,照樣的過日子……只是女乃女乃家毀成這樣,得重新整修。那麼,回我們家最好了。我還是照樣處理家務,我們一起去道館。晚上你寫稿,我繡花,好不好?我已經快完成了……」
她用亂針繡繡出一幅壁畫,那個最接近天界的地方,「以後你可以把它掛起來,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壁畫……彈彈阮琴……我會听到的。」
「我不要離開你!」
陳翔發作起來,「我要帶你躲起來,讓誰也找不到我們!」
「不可能的。」安吉拉含淚搖搖頭。
「那我就跟妳走。」
陳翔下定決心,「你帶我的靈魂走!」
「不可以。」
安吉拉哭得更傷心,「翔,你不懂死亡。死亡是一種蛻變。說不定你的人魂會徹底遺忘我,根本不需要孟婆湯。如果你憶念我一生,說不定還可以見面。但是自殺……自殺是很大的罪惡。我根本見不到你……」
兩個人拉著手哭,只覺得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看起來柔弱的安吉拉反而先振作起來。
「翔,好了。眼淚也是有配額的,我們已經超過可以悲傷的份量。還有好幾個禮拜呢,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不希望想起你的時候,只想到我們在哭。」
陳翔默默的接受了事實。他的確不再掉眼淚,韌性十足的天性又發揮了。他想這「好幾個禮拜」是個不特定的日子,一年五十二周,也是「好幾個禮拜」。
他們生活恢復常軌。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只是,陳翔比以前更珍惜安吉拉,不管到哪里也形影不離。
只有月夜的時候,會比較感傷。安吉拉抱著阮琴,輕輕撥著弦,一弦一柱,都是傷悲。
在月光下的她,真是美麗極了。坐在窗台,輕輕流瀉著美麗的歌聲,深受感動的他,總是忘情的和她一唱一和。
「安吉拉。」
輕輕喚著她,在她還會回答的時候,將來,他大約會有很長的時間,孤獨的對著月喊著她的名字吧。
她的微笑,多麼清艷。輕輕吻著她柔軟的唇,她嬌弱無力的擁著陳翔的脖子,還是輕得像是一根羽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