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遠遠的還听見傳來的笑語聲…只要艾倫幸福,就好。他茫茫的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徒步走到實驗室。
看見他鬼魅似的站在門口,正在吃泡面的良良差點被面噎死,一面嗆咳著一面開門,「我的老天啊∼兄弟,你死不揀好日子呀?攝氏十度,你就穿著一件襯衫滿街跑?」
粗魯的把他拖進來,把她吃到一半的泡面往硯耕手里一塞,干淨俐落的把大衣罩在他身上,「我泡杯咖啡給你吧,笨死了,又不是真的失戀了,搞啥呀?!艾倫又看不到…」
「她大概永遠看不到了。」喝著熱呼呼的面湯,直到看見良良,他的眼淚才落下來,「她要嫁了,嫁給亦凱。」
「那個台客?!」良良被咖啡燙了手,甩了老半天才說,「那你還在干嘛?趕快去追回來呀!」
「…亦凱比我適合艾倫。」他用力抹去眼淚,「我是個粗心大意的笨蛋,沒辦法呵護這樣的美麗女孩。她談文學和藝術的時候,我通通都不懂。我連她畫得好不好都不知道,只要是她畫的我都喜歡…」
「你怎麼笨成這樣?」良良不可思議的叫起來,「又不是嫁人了!死會都可以活標了,何況只是說說而已?」
「……」他們相擁的樣子在他眼前,怎麼也揮不去。他沒有勇氣當著艾倫的面,听那些冷酷無情的話,從她那可愛的小嘴里說出來,他受不了。
有過邵莉就夠了,他無法承受第二次。
「……良良,你討厭我嗎?」硯耕平靜了些。
「你神經病?討厭你跟你做這麼多年兄弟?」她還在苦思,「我看我們還是…」
「我們還是結婚吧。」硯耕冷靜的說。
「啥?」忘記自己坐著,跳起來正好撞到桌子,她大叫一聲,「干!你說啥?喂!你不要自己想進墳墓,就拉我陪葬!我告訴你…」
「我不是開玩笑的。」他喝了咖啡,「不結婚,我怕將來我會破壞艾倫的幸福。再說,非結婚不可的話,我寧可跟你。反正你也沒真的喜歡的人。我答應你,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想交男朋友女朋友都成…」他心灰意冷,「反正雙方父母都辦起來了不是?我不再反對了。隨便他們。」
「…隨便他們?」良良大叫,「你也想想我的立場吧?!喂!王八蛋!你吃了我的面我的咖啡,就這樣回報我?我怎麼抵抗我媽?你回來啊!」
……………
看著他越走越遠,良良簡直氣癱了。我做了什麼,必須接受這種懲罰?
我只是喝醉了,搞錯房間而已!媽的,為什麼我就得結婚啊?
(二十八)
發現硯耕不再反對,雙方父母更興頭的辦起婚事來。
良良拼命抗議,每次她劇烈抵抗的時候,她的母親就會昏厥過去,然後父親指責她,母親又哭得心髒病要發作。
「趕緊退婚!听到沒有?」在禮服店試婚紗,良良咬牙切齒的,「再這麼搞下去,兄弟情份也沒有了!」
「你穿起來還不錯呀。」硯耕漫不經心的說,「看起來像女人。」
良良氣得拿起頭紗摔在他身上,要不是新娘禮服有鐵圈,她早踹硯耕好幾腳了。
他們很幸福吧?兩個人像是在嬉戲。站在中正紀念堂門口,艾倫看著對街的婚紗店,覺得今天出來走走的主意很蠢。
但是…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合適。
騎著機車,她不知道該去哪里,不知不覺來到和硯耕住在一起的小窩。硯耕也搬回家了。空空的屋子,只剩下回憶。
很冷。但是晴朗。
她試了好幾次才爬到屋頂。穿著粗織毛衣,毛料裙子,她把帽子月兌下來,呵了呵手。
許許多多的回憶洶涌。這種天氣,是曬貓和曬棉被的日子。今年的冬天,來得這麼早。她已經沒有棉被可以曬了。
她輕輕的唱著盛夏的果實,那天在學校操場,和諧的聲音似乎還在耳膜回響。那麼多的回憶…
她無力招架。
甚至沒有勇氣興師問罪。她害怕從硯耕的口里听到真實,而真實往往都是殘忍的。
眼淚慢慢的滑落腮邊。或許…他終于發現,自己的真愛是誰吧?士豪的話一直在她心里盤旋…她不得不承認,良良比她適合當硯耕的妻子。
與其將來痛苦,不如現在傷心吧。
她溜下屋頂,沖回家里。淚眼模糊中,打開畫冊。
野鴨︰你真的要走了嗎?
麥穗女圭女圭︰嗯。你也要飛回南邊了,狐狸也找到他的同伴。我不想留在孤孤單單的麥田。
野鴨︰說不定,狐狸只是想找同伴說說話…
麥穗女圭女圭︰……狐狸還是跟狐狸一起比較幸福。我也該啟程了,還有很長的旅途要走…
野鴨︰你沒有你的的同伴嗎?
麥穗女圭女圭︰我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個體…天空是我的同伴,它永遠在。
她抬頭看著天空,麥田的顏色這麼悲傷。
幾滴很大的淚珠落在水彩畫成的畫冊上,等干了以後,艾倫把眼淚圈起來,注明︰「這是麥穗女圭女圭的眼淚。」
睜眼到天亮,她在床上哭成一個面紙圍起來的人形,帶著兩個深重的黑眼圈寄出去。
一切都結束了。
她呆呆的坐在街邊,看著行人來來往往。
原來最傷心不是哭泣。而是這麼傷心,卻沒有眼淚可以流。
是呀,傷心到極點,是沒有眼淚可以流的。硯耕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覺得這樣的天氣真是諷刺。選舉要到了,宣傳車單調的拜票,也不能讓他的情緒有什麼波動。
他像個木偶呆著臉,看著雙方父母緊張的跑來跑去張羅。
「王八蛋,你快想想辦法。」良良從齒縫擠出聲音,「趕緊說你不想娶我,快呀。」穿著新娘禮服,她已經氣得想扯破裙子了。
「………」不是艾倫,誰都沒有關系。
他這樣無動于衷的狀態,見到了亦凱,還是瞬間瓦解。
「恭喜。」亦凱伸出手。
他凶猛的瞪著亦凱。良久,「你若讓艾倫不幸,我一定會把你碎尸萬段。」
「艾倫的不幸?艾倫的不幸不是你造成的嗎?」亦凱聳聳肩,「雖然她的心不在我這里,不過,放心吧,就算不是我的女朋友,我還是不會看著才貌雙全的美少女流落街頭。我會好好照顧她…」
他一把抓住亦凱的前襟,「你不娶她?」
「她願意嫁嗎?」亦凱隔開他的手,「先生,她不願意。不過,你已經要結婚了,說這些意義似乎不大吧?」
他楞楞的注視著亦凱,亦凱也坦然的望著他。
「邵莉!」他吼了起來。
士豪皺眉,「你怎麼可以這樣直呼繼母的名字?」
他凶猛的瞪邵莉一眼,她整個瑟縮起來,「老爸,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叫她的名字了。我不結了。」他把領結扯下來,「良良,我對不起你,我不結婚了。你會原諒我吧?」
喔∼上帝,你終于听到我的祈禱了!「當然不,當然!」她扯下頭紗,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媽,妳看到了,是他不娶我的。」
「為什麼…」「你要給我個解釋!」
雙方父母亂成一團,硯耕推開眾人,大步的走出去,「亦凱,亦凱!艾倫在家吧?」
「在。」他微笑。唉,我真是個舍己為人的好人…
「攔住他!」士豪的爸爸大叫。
他跑出禮堂,極目居然沒有出租車,追兵就快到了。
「拜托拜托,十號李阿霞親自來到現場,請各位支持…請支持李阿霞…」宣傳車緩緩的開過他的眼前。
就是它!硯耕跳上宣傳車,「我的票投給你!小姐!拜托,我要去求婚,晚了就來不及了!拜托!請帶我去…他們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