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是我吧?」狐鬼的臉微微陰暗,「人類背著弓,是指極翠。
精靈有著四條腿…」他斜睥著還騎在騾子上面的恩利斯,「那個精靈,怎麼會讓人類教養呢?二十年前,精靈王的孩子失竊,難道是讓艾景森聖君偷走了?」
「你胡說!」恩利斯漲紅了臉,「我是人類!是人類!」
狐鬼理也不理他,「刮著啟程的風之神族,你應該說,半只神族。那個囂張殘忍跋扈的家伙,是還沒變成『夜神.重華』的『獸神.重華』。他既然沒有因為進化消失,應該並化在夜神的心髒里,隨著夜神的靈珠沉眠才對。」
「你對于萬年神族戰爭,知道多少?」使君笑咪咪的問他。
「我出生的時候…萬年戰爭已經開打六千年了。」狐鬼眼神很遙遠,「誕生在族人尸身中,我只能憑著他們最後的希望吞掉所有靈珠。靈珠的記憶淡薄而片段,我大概知道一點。」他微微笑,「神族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統一了全族。他們舍棄獸神的外表,全部以人類的模樣出現。而主張保持獸神模樣的另一支神族敗了,我們被稱為古代神族,或者,妖魔。」
「那,你知道神族進化的契機嗎?」使君認真起來。
「我不知道。」他搖頭,「妖狐族全滅。只剩下我們一些血緣淡薄的眷族逃走。我是最後一個繼承妖狐之血的人。」
「神族的確成功的舍棄獸神,進化成『神』。但是也有例外的。有的人兩種性格都並存,也就是說,保持獸性和人性。」使君笑咪咪的向極翠揮揮手,「沒錯,他也是重華。不過,他的身體是『假的』。我混合了靈珠和的血,以及花精給我的荷花和風,做出來的。」
他攀著重華的肩膀,重華雖然憤怒,卻對他無可奈何,「夜神重華也在這里。」指指重華的心髒,「只是這次,換他沉眠。」
「…為什麼硬把他拖出來?」的確,重華本來兩人高的魁梧,現在只比一般人高些,極翠含著眼淚,「我會自己會九疑山…」
「傻姑娘,」使君有些感傷,「如果不是四個種族聚集,你們進不了九疑山。我很想去當向導…不過,我得回去看顧重華的。他若死了,這家伙也活不成。」
他吻吻極翠的手,「放心,他的好好的。我的裁縫技術可是很不錯的。」行了禮,他就要走。
「等一下!」恩利斯厲聲叫住他,「你說我是…你給我說清楚!」
「我說不清楚的。」使君笑笑,「你可以自己去發現。因為…真相我也不知道。」
他御風而行,風里傳來陣陣豎琴聲。
留下這群不和的族群沉默以對。
極翠最早站起來,嘩啦啦的跨過小溪,牽著四條腿發抖,走路蹣跚的馱馬。恩利斯勉強自己驅策著騾子,雖然他還沒從震驚里恢復過來。
看也不看其它人一眼,她開始扎營,不喚任何人幫忙,就開始搭起帳篷。
「王子,你還能動嗎?」她問著兀自怔忪的恩利斯。
「除了腿不方便,其實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反射似的回答。
「那,請你釣魚好嗎?我想你會吧?」她扶著恩利斯下來,把釣竿塞在他手里。「我去撿柴火和看看有什麼獵物。」
「等一下!」他叫住背起箭囊的極翠,不敢相信,「對岸那兩個妖魔要打起來了,你還有心情去打獵扎營?」
「就是沒有心情,才要找點事情做。」極翠沒有回頭,「工作可以穩定心思。我也順便好好的消化一下使君的話。再說,肚子餓了,就不容易做出適合的判斷。而我餓了。」
「他們倆個呢?」恩利斯叫起來,「不管怎麼樣,我們已經是同條船上的人了!你要看他們打得死去活來嗎?神族和古代神族誓不兩立欸!」
「我沒辦法阻止。也沒有立場阻止。」她頓了一下,「我決定吃飽再來想這些。」她穿梭進密林里。
「嘿,不愧是我教養下的女兒,」重華獰笑著,「果然懂事。就算打完了,除了你的肉,回來還有好吃的。」
「是夜神教養的,不是你。」狐鬼冷酷的回答,「在這里?我不想弄髒水源。」
「正有此意!」重華飛騰于空,「來吧!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為什麼?」狐鬼露出冷冰冰的微笑,「是不是因為我跟極翠這樣的接近,夜神極力壓抑的妒意,全讓你吸收了?」
「唆,唆!」他喚來大雷,轉瞬間驚得滿林動物亂竄,「看我燒焦你!」
雷火而過,狐鬼撢撢身上燒焦的衣服,露出銀狐的九尾原形,「看起來,只有靈體的你,威力下降到剩下百分之一呀。」
「哼,死狐狸。光靠吞噬靈珠卻不知道如何修行,你的威力沒有前任狐王的千分之一嘛。」重華鼻子獰出怒紋,指尖擦過自己脖子,「過來!讓我解決你!」
「只會說大話的家伙。」狐鬼張開結界,不讓任何人打擾。
恩利斯心思亂成一團,抬頭看著天空不時的電光雷聲。他默默的釣了幾條魚,心里回蕩著往事,些許的了悟,更多的疑惑。
不知道呆了多久,極翠扛著一只死鹿拖著柴薪回來,他楞楞的跟她說,「我是人類。」
極翠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淡淡的,「你是什麼重要嗎?我待你又不因為種族改變。」她從行李里找出小矮,開始劈柴,「我相不相信你是人類不打緊,倒是你,你自己相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他激動起來,「我才不相信那個人不人妖不妖的家伙說的話…」
「…一直重復,你想說服誰?自己嗎?」極翠搖頭苦笑,「你這點跟人類真的滿像的。」
恩利斯拖著站起來,拿走她的小矮,像是發泄似的劈著柴。極翠將那幾條魚處理好,開始生火,將魚串在火堆邊,又將鹿拖到水邊,干淨俐落的處理。
「…我以前…就被人家說是妖魔換養的孩子。」恩利斯賣命的砍柴,完全忘記大腿嚴重的傷勢,「我跟父皇母後都不像,你知道嗎?金黃色的頭發不是我真正的發色。從小母後就用金箔小心的幫我染發。我的頭發…是銀白色的。」
他越劈越猛,「我不承認這種說法,我是艾景森第一皇儲!誰想要我的命都不給,因為母後一直都這樣的告訴我!就算她為了替我試毒毒啞了嗓子,她還是這樣溫存的告訴我,我是她的孩子。只要她還相信我,我就是唯一的皇儲!我不能死在這里,她還在等我回家!」
這話觸動了極翠的心腸,她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听。
「我知道我在欺騙自己。我最清楚自己的狀況…這種聰明才智,我甚至能夠輕易的發現危險…我不想相信,卻不得不相信…但是我不願相信,我不願相信!」他猛力一劈,整棵枯樹全碎裂成碎屑。
「我是誰?我若不是艾景森皇儲,那我到底是誰?」
「你是恩利斯。」極翠揮揮臉上的木屑,「你發誓要用龍牙劍插進父皇的胸口,寧可逆天也要達成執念。」她把烤熟的魚遞給恩利斯,「吃吧。你是誰不重要,到九疑山前,你是我的伙伴。沒有鹽也無所謂,和著淚吃,你會發現,魚肉真的很鮮美。」
恩利斯接過魚,「…太燙了…」他流著淚大口大口的吃魚,摻著淚水,果然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魚。
像是連痛苦一起吃下去。
***
「烤鹿肉的香味飄上來了。」重華一額一臉的血,卻笑得很開懷,「但是,我覺得跟你對打比較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