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遠!」紀霞扯著他的胳膊將他拽到一邊,壓抑地低低叫他的名字,聲音里有明顯的怒氣,「我拜托你好好用點腦子在自己的事情上吧!如果你不想干了就自己辭職!留個好名聲還可以到別的地方求職,難道你想要鬧到被學校開除才清醒嗎?」
「……」程希遠的眼珠轉了轉,終于把她的話全部听懂了,「辭職?」
紀霞無奈地嘆息一聲,又氣自己為什麼還要關心他的事,「這次的事就算了,只是罰你停課一周而已,如果你再這麼麻木下次我怕就不是這麼簡單了!你也不要太擔心,多注意一下就是了,離那個小家伙遠一點。我看校長的態度含糊不清,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找你麻煩,你要多小心!」真恨不得馬上掰開他的腦袋,把遠離麻煩直接輸進他遲鈍的大腦里!
「我可以辭職。」一直在夢游狀態的程希遠把她剛剛的兩句話自動消音,還接著上一句繼續發言。
「你可以辭職?」紀霞迷惑地望著他,為什麼辭職?校長只是警告他而已,他卻說要辭職,什麼意思?
「辭職,我就不是老師了;那麼校規于我也就沒用了。」程希遠揚起唇角,慢慢浮起一個微笑,眼光閃亮,「因為我是真的喜歡她。」
紀霞在他的笑容里呼吸一窒,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身體卻馬上有了動作︰她揚起手掌,「啪」的一聲摔在他的臉上,「程希遠!你……」
你太過分了!
鼻子一酸,眼淚就這麼不听話地從眼窩溢出來。
程希遠卻瞪大了眼楮,無辜地看著她。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挨這一巴掌。
紀霞任憑眼淚在臉上橫流,「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過分?」
他不知道,他的眼楮清澈如水,里面是完全的迷茫。
「從認識你,到談戀愛,到分手,我們在一起多久了?六年,六年啊,你有沒有主動為我做過什麼?」紀霞沖動地抓住他的衣袖,「程希遠,你自己想想,你有沒有一次主動為我做過什麼?」
沒有,一次也沒有。他的眼神里摻雜一絲慌亂和愧疚,他是不是也反省到了?
「可是你居然為了她說你可以辭職?」那我呢?問不出的話像蛇一樣噬咬著她的心,紀霞扭過頭去,揮揮手揮掉臉上殘余的淚珠,「真不像你!」
不像他嗎?程希遠慚愧地看著已經漸漸平復的紀霞,努力地回放腦海僅余的點滴記憶;正如她所說,在過去的交往時光里,他的確從不曾為她努力過。
那麼,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呢?一陣迷茫涌上來。他對任何事,任何可能需要熱衷的事情,他都沒有努力過。所以,他才會選擇現在這個平淡乏味毫無挑戰性的工作。
只有,廖詠詠,那個眼楮亮亮的女孩子,是他人生中的一個異數。
「放開老師!」果然是想人人就到。從走廊那一邊過來了當事人,廖詠詠怒氣沖沖像個受傷的小獸大步地奔過來,「紀主任,請你,離程老師遠一點!」
然後在所有人還來不及反應之前,詠詠已經跨到程希遠的身邊,順手挽起了他的胳膊,自然到不行。
紀霞默默地看著詠詠,看著她挑釁地揚起尖尖的下頜,終于無聲地苦笑一下,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離去了。
「哼!」沖她的背景吐吐舌頭,然後詠詠抬起頭,緊張地瞅著程希遠的臉,「老師,我媽找你什麼事?她有沒有把你怎樣?」「沒怎樣呵。」遲鈍的反應開始逐漸變得靈活起來,似乎有什麼活力注入他的四肢百骸,這個小小的丫頭就是他活力的來源。
程希遠揉了揉她的頭頂,寵愛地笑,「校長看我最近太辛苦,放我一周的假讓我好好休息。」就連說出這麼長的句子,舌頭也不會打結,這全是她的功勞。
「放假?」詠詠的眼楮瞪得老大,臉頰開始泛起紅潤。什麼放假!他如此輕描淡寫地說怕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我媽她罰你停課,是不是!太過分了,我找她說去……」
話未說完人已經向校長室方向沖過去,卻被希遠有力的手臂攔住直接跌進他寬厚的胸膛里,「廖同學,你不要沖動。」
抓著他的衣袖,廖詠詠咬著下唇,抬眼看向程希遠,「我不喜歡老師被懲罰!老師做錯了什麼?任性的明明是我,為什麼我媽要罰老師停課?要罰也應該是罰我才對!至少,也應該是我們兩個一起受罰!」一連聲地向他抱怨著,心里卻灼灼地,像是有一團火在燒︰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害老師無辜被罰停課,如果在學校里傳開來,不知道那些同學會怎麼笑話老師,都是自己的錯。
程希遠依然沒有放開她,他輕輕笑著,看著這張俏麗的臉——不管是生氣也好,高興也好,哭也好,笑也好,就算現在神經兮兮地揪著眉毛也好,都是那麼的可愛。以前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原來,他不是真的麻木遲鈍,只是,沒有遇到能讓他有感覺的人而已。
程希遠彎起嘴,微笑,「不要緊的,我不在意。」
「啊?」漂亮的臉龐,不甘心地眨呀眨晶亮的眼楮。詠詠的不憤看在他的眼中都是如此的明艷動人。
「沒關系的,只是放假一周而已,你可以來看我。」
也就是說,被懲罰的那個人,完全沒有要反省悔過的認知,反而上房揭瓦,「我等你。」
詠詠咬著嘴唇,本來一副快要掉眼淚的氣憤模樣,現在已經在這一兩句話之間綻開了最幸福的笑顏,「嗯,說定了。」
他說,她可以去找他,還說,他等著她。
她听到這些話的時候,那種感覺,意外地,竟是幸福至極。
第7章(1)
「啪」的一聲,一沓報紙被廖志賢砸在茶幾上,他的怒氣來自于站在他對面一臉不服氣表情的寶貝女兒廖詠詠,「你說什麼不同意?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沒想怎麼樣!」倔強地伸直脖子,詠詠跟父親對視。
寧宇站在她身後,一徑好脾氣地淺笑著。
就知道姓寧的小子找上門來不會有什麼好事,突然就當著爸媽的面問她要不要跟他訂婚;開什麼玩笑?她根本就不要嫁給他,怎麼一副她已經是寧家準媳婦的口吻?
訂婚?跟他?
詠詠對著爸爸極力隱忍的憤怒翻白眼。
爸爸就算是結束了在美國的工作,以後就不用過這種時常不在家的日子了,這本來是件好事,可是看看他現在凶巴巴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模樣,她還寧願他不要回來好了。
寧宇垂著手,輕輕扯了扯詠詠的衣襟,「詠詠……」
後面的話立刻被噴火的小姐燒得一干二淨,「你閉嘴,你這個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你,爸爸怎麼會凶我!」越想越委屈,順便推了他一把,將他隔離在安全距離之外,「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我可不保證我在憤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來……」
「詠詠!」這次喝止她的是滿臉不豫之色的趙靜華。
詠詠咬著下唇,白了寧宇一眼,「好呵,正好爸媽都在,我就再說一次,我不要跟你結婚,不要!」
「廖詠詠!」廖志賢緊皺著眉頭,女兒雖然任性,但一向很听他的話,怎麼現在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
寧宇低眉順眼地淺笑,生動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不悅的神色,「你跟廖叔廖嬸好好商量,我等你的好消息。」說完,拍拍詠詠的肩膀,向長輩一鞠躬,「廖叔,廖嬸,我先回去了。」
詠詠冷著眼看著他波瀾不驚的背影,「寧宇,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