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先是呆呆地听完他的訓話,然後才不約而同地迸出各種各樣的唏噓之聲︰「要點名?還要考試?」
「不會吧,不是真的吧……」
「筆記?誰記筆記啦?重點內容是什麼?」
「有誰知道作業是什麼?」
……
對嘛,這樣才是課堂上嚴肅緊張的學術氛圍嘛。程希遠抿著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說起來,教學生確實要比栽花種樹難得多了。
第2章(1)
大小姐,我們最老實的程Sir在課堂上發飆啦!
這堂課會點名的,如果你想今年平安過了這科——
你最好還是按時出現在課堂上吧。
祝你好運!
「糟!」粉紅色的hellokitty的手機被主人「啪」的一聲合上,「昨天手機沒電了,居然沒看到這麼重要的短信息!」看了看時間,現在馬上跑過去也許還能趕得及。
女孩把手機扔進銀灰色的大背包里,隨手往肩後一搭,轉身沖出學生餐廳,直接向校園的方向跑去。
「喂,你怎麼說走就走!」身後有個俊秀的男生隨著她的腳步跟了上來,嬉笑著一把拉住她的背包,「你要的牛排剛上來,都哄了你這麼久了,好不好不要氣啦,就跟你說我都沒有收到你的短信……」
「懶得理你!我現在要去上課,這堂課我必須要去——」女孩皺著收打掉他的手,邊跑邊喊,「如果連程Sir的課都要當掉,那我明年就真的畢不了業了……」跑著,喊著,她聲音隨著她的背影漸漸小去了。
俊朗的男生淡然聳肩一笑,「莫名其妙。」
還有一分鐘,上課的鈴聲就要響了。
程希遠靜靜地站在講台上,看著台下明顯比以往多出幾倍的學生。每個人臉上帶著各種復雜的表情,眼光都齊齊地定在他的身上。
他把點名冊攤開,低下頭,有點不自然地笑了。
真是群現實的孩子呀。
「咳!」程希遠清了清嗓,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朗聲說道,「現在,點名。」
一邊點名,他的心中一邊無聲地感慨︰果然,上節課的威脅真的起了作用,幾乎每個被叫到的人馬上就在下面回答。
「陳俊其……」
「到。」
「廖詠詠……」
「……」
「……廖詠詠……」
「……」
程希遠把頭抬高,在人頭攢動的階梯教室里細細地巡視過去——還是有人不買他的賬。看來,他的威信,真是比他自己所能想象到的還要低。所以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這個好好老師的形象是已經深入民心了,怕是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有什麼轉機了。
「……到。」
程希遠還在為自己的威嚴掃地感嘆之際,教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站在門口的女生小心地偷看著站在講台上木然無表情的他。
「呃?」他瞪著那個一身鵝黃色淑女裝的女生,很漂亮,很,熟悉的樣子。
「對不起,程老師,剛剛我的頭疼病犯了,現在才從保健室過來,所以才會遲到。」女孩垂著頭,帶著一股怯怯的歉意,我見猶憐。
「沒、沒關系,就座吧。」程希遠的嘴又開始不听使喚,黃衣的女孩從他眼前輕飄飄地走過,那張微笑的面孔卻讓他的腦子轟的一炸,立時當機︰「啊——」
女孩被他嚇了一跳,「程、程老師?」
「你!」程希遠伸著僵直的手指指著她,「你是……」
「我是廖詠詠。」女孩背對著所有的同學,沖他眨眨左眼,吐吐舌,露出與剛才的楚楚可憐狀判若兩人的曖昧笑容——她、她,居然演戲給他看!
丙然是她——程希遠的手指開始微微地顫抖︰是她!那個在大年夜用一條短信息誑了他的丫頭,害他擔心了良久!結果她現在好好的——
她、她竟然是他的學生!
他已經教了她一學期,他居然不認得她!
這說明什麼?
老天爺!他程希遠不僅反應遲鈍,連記性也非常糟糕,確實糟糕至極。這麼搶眼的女孩子,他教了一學期,居然只有一點點覺得似乎很面熟的感覺?他這個老師真是太失敗了。
檢討,他在深刻地檢討,自我批評。
他這邊思緒萬千,女孩那邊卻若無其事地坐到後面的座位上。
他只好把還舉著的手指重新握回來,心里還流動著嚴重的挫敗感,「下面,開始上課……」
他的話還沒說話,下面就響起低低的喧嚷聲——
「還沒點到我的名字呢!」
「我也沒點到。」
「還有我們……」
程希遠低下頭,看著手里的點名冊︰在廖詠詠的後面,至少還有十幾個人的名字——他居然忘得一干二淨。
尷尬地干咳一聲,程希遠開始繼續點名,順便用眼角瞄了一眼那個造成當下如此局面的罪魁禍首——
那名喚廖詠詠的俏麗女生,正用一本薄薄的書掩著面與旁邊的一名男生笑語著,似乎對自己這種巨大的殺傷力感覺非常滿意。
程希遠瞪了她一眼,心里竟生出一股薄薄的怒意。
終于把全部學生的名字叫過一遍,加上遲到的廖詠詠,三個班級七十四人竟然齊刷刷全體出席——
他無聲地感慨︰當老師的,果然還是偶然要發發火才能壓得住陣呀。
是——為他而學習嗎?
「現在,開始上課。」他再次瞥了一眼那角落里的女生,一邊翻開自己的教案,一邊干巴巴地說道。
一聲下課的鈴聲,讓早已經坐不住的各色學子如釋重負。
程希遠放下教案,低低地道一句「下課」之後,他們便利落地收拾好東西魚貫從教室中奪門而去。
他開始慢慢地擦黑板——他有著其他教授所沒有的怪異的堅持︰每堂課後,他都會自己擦淨黑板。
他不怪這些學生對他的漠視——這里是全國聞名的理工學院,非理工科的選修課對他們來說就是雞肋,更何況還是乏味至極的近代史。
那麼,他到底在堅持什麼呢?
難免泛起一點微微的酸楚,握著板擦的手動作也越來越慢。
「照你這個擦法,今天天黑之前,大概可以將這兩片黑板擦干淨。」明快張揚的聲音,帶著快要滴出水來的笑意。
程希遠擰著身子,回頭看去——
廖詠詠一只手拽著身後銀灰色的超極大包包,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斜斜地側著頭,盯著他明艷地笑著。
被她耀眼的笑容嚇到了,程希遠下意識低下頭,把自己上上下下周身看了一遍︰除了上衣沾到一點粉筆灰之外,其他的地方一切正常,沒什麼好笑的地方——那麼,她是在笑什麼?
「你笑什麼?」
「沒什麼。」她反手將自己的大包包丟到前排的課桌上,輕巧地跳上講台,順便抄起另外一只板擦,開始大力地幫他擦起黑板來,「黑板,不是這樣子擦的。」
「哦。」程希遠悶悶地應一聲,電影里的台詞學得蠻像。
「程老師好像很不高興看見我的樣子,為什麼呢?難道我不經意之間,得罪過程老師嗎?」她一邊擦黑板,一邊側過臉來把眼楮瞪著老大,笑吟吟地盯著他。
「怎麼可能。」用最快的速度否定她的問題。
「那——為什麼老師一看見我,就馬上把臉拉得這麼長?」她停下手里的動手,用一只手故意扯著自己的下巴,努力學著他板臉的表情,學得居然很像。
「……」忍不住被她的模樣逗樂了,「我,不是生氣……」
「難道你平時也是板著這張撲克臉?」她翻著眼楮,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老師你今年多大?」
「啊?」程希遠呆呆地望著她亮晶晶的眸子,老實地報出自己的年齡,「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