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們假好心!」一個人突然沖出來,指著安陽郡主大叫,「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少爺,還敢到這兒來貓哭耗子?」
眾人一看是凌墨筠的書童硯兒,原本是個流落街頭的乞丐,被凌墨筠救回來,對凌墨筠忠心耿耿。凌墨筠的噩耗傳來,哭得死去活來,凌家除了凌雲天,最傷心的就是他了。
「胡說什麼?」凌雲天斥責。
「硯兒,不許胡鬧。」智伯忙拉住他。
「我才沒胡鬧!」硯兒哭道,「這個女人說過不會放過少爺,還說要少爺付出代價,是她!一定是她報復,叫人殺了少爺!」
「胡說八道,來人,把他拉下去關起來!」
硯兒被兩個男僕拉出靈堂,邊走邊大叫︰「是安陽郡主殺了少爺,老爺,您要給少爺報仇啊……」聲音漸漸遠去,但相信凌府上下,還有來吊唁的客人都听見了,要不了半天,這消息定會傳遍整個。
凌雲天轉向安陽王父女解釋︰「下人悲痛過度,神志昏潰胡說,請王爺和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安陽王勉強地笑笑道︰「本王不會計較。呃,府中還有事,本王就先告辭了。」拉著安陽郡主匆匆離去。
望著他們有些狼狽的背影,凌雲天的雙眸危險地眯起。
安陽王,如果是你們殺了筠兒,就算你勢力再大,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一個面色蠟黃、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人坐在茶館里,心不在焉地喝著茶,張望著對面掛著白燈籠的凌府大門。
「你們知不知道凌少爺是怎麼死的?」一個人壓低聲音同旁邊的私語道。
「怎麼死的?」那人急切地問道,「莫非你知道誰下的黑手?」
小胡子豎起了耳朵。
茶館總是八卦傳播中心,各種真的假的消息總是在這里醞釀或流傳。
「猜也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你沒見那個人也來了嗎?」那人揚揚臉示意道。
「你說誰?」旁邊的人順著看過去,街對面的凌府大門口,安陽王父女走出來,上了停在門外的馬車,「啊?你該不會是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哎,你想想,凌墨筠死了,誰最高興?」
「誰?」那人還是一臉迷惘的表情。
「你笨啊!」另一個人也插進來,「前一陣子不是弄得挺熱鬧的嗎?」全城誰不知道啊!
「你是說安陽郡主郡主她下的手?」這麼說的話,她的確最有嫌疑,凌墨筠突然取消婚禮,讓她在全天下人面前丟了臉,而且她揚言要報復凌墨筠,沒想到她的手段還真狠!
小胡子唇邊滑過一絲微笑。
「哎、哎,這可是你說的啊!」那人忙推道,不過他又神秘地低聲說道,「听說那些凶手用的是……」說到這里他故意停下來。
「什麼啊?」其他人催促道。
那人神秘兮兮地道︰「紫金宮刀!」
「啊?!」其他人倒吸一口冷氣,那可是只有皇家侍衛用的刀,一般人根本弄不到!那些人心照不宣地交換個眼神,這不是明擺著嘛!除了那個人,誰還能下手啊!哎,凌墨筠也真是的,竟然得罪了惹不起的人,還連累凌家幾乎破產,人家是皇親國戚,凌家這個仇別想報了。除了忍氣吞聲,還能怎麼辦?
茶館的小伙計磨磨蹭蹭地為客人添水,今天的客人都是一碗茶坐上半天,光顧著說八卦,他連點小費都掙不到。
走到門口一桌時,小胡子突然開口問︰「想賺點錢嗎?」
小伙計眼一亮,忙不迭地點點頭,「想!」
「幫我送個東西,這二十兩就歸你了。」小胡子解下一個腰間系的香囊,「你可知道凌府?」
「知道,就在對面,咱們和凌家可是老鄰居了。」小伙計有些得意地說。
「這個香囊交給凌家的當家,凌雲天。記著,一定要親自交到他手里,然後別人問什麼都不要說,趕緊回來,然後這錢就歸你了。」小胡子吩咐道。
「這里面是什麼?」小伙計好奇地問。
小胡子臉一沉,「不該知道的別問。」
小伙計被他身上霎時散發的冷意嚇了一跳,緊緊閉著嘴猛點頭,拿著香囊撒腿跑了。
「父親,再見了。」小胡子深深凝望著凌府的大門,心里默默地告別,毅然轉身離開。
智伯在凌雲天耳邊說了幾句話,凌雲天神情一變,急急走出靈堂,來到後園。
「見過凌老爺!」小伙計從來沒和這位大人物這麼接近,戰戰兢兢地跪下請安,「有人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老爺。」
「他說客人吩咐一定要親手交給您。」智伯在一邊解釋。
凌雲天接過眼熟的香囊,強捺住緊張得怦怦亂跳的心,慢慢打開香囊掏出里面的東西,一塊晶瑩剔透的琥珀,里面有一只美麗的蝴蝶展翅欲飛。
凌雲天一把抓住小伙計的肩膀,激動得嘴唇顫抖,「那個人呢?」
「在我們茶館里喝茶呢。」小伙計被他的手勁抓痛了,又不敢掙扎,怯怯地回答。
「快帶我去找他!」
當凌雲天沖進凌府對面的茶館時,小胡子早已不見蹤影。
筠兒,你真的下決心了嗎?連凌家家主的信物都不要了。
筠兒,早知道你對她的愛這麼痴狂,可以為她輕易舍棄偌大的家業、舍棄老父,為父當初就不逼你了。
原來那個追在自己身後,拉著自己衣襟怯怯叫著「爹」的兒子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筠兒,但願你此去得償所願,和紅箋好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別忘了,這里,還你的父親,有你的家。
凌雲天立在大門前,凝望著遠方,好久,好久,才悵然地轉身回家。
「大哥,您最近身體不好,要多休息。您看,家族的事務由誰管理……」辦完凌墨筠的喪事,凌家的重要人物集中在一起,商議家族大事,凌雲天的堂弟先開口說。
「是啊,大伯。筠弟頭七已過,該重新指定一位代家主協助您,您也好安心休養。」
凌雲天高深莫測地垂著眼,一改剛得知噩耗時的悲痛。這些天他氣定神閑,不知是悲痛得過了度,還是養性功夫過人。
「對,我看朱運就很好……」
「五哥能力強,管理家族一定沒問題……」
見凌雲天默不作聲,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得更起勁。
凌朱運假作謙虛地推辭,心中是難以壓抑的得意和狂喜。哼,凌墨筠,你是斗不過我的!
他神色間細微的變化又怎會逃得過凌雲天的眼楮?凌雲天突然一拍桌子打斷了眾人的喧嘩。
所有的目光都呆呆地看著凌雲天。
「老五啊,你收拾一下,去嶇法吧,那里很需要人。」
嶇法?那是個最偏僻的小地方,人煙稀少,瘴癘盛行,不過因為產一些特殊的藥材,凌家在那里有個收藥材的小店鋪。凌朱運以為自己听錯了,「父親,你說……要我去嶇法?」不是接管凌家?
「你沒听錯。你以後就留在嶼法不用回來了,那家藥材店就交給你了。」
凌朱運的臉色一下變成醬紫色,大聲道︰「父親,為什麼?孩兒犯了什麼錯,父親要將兒子發配到那個鬼地方?」
家族成員也都詫異地望著凌雲天。
凌雲天冷笑,「你干了什麼?真要我說出來?」
「什麼?!」凌朱運心虛地看了不動聲色的父親一眼,「你的意思是……」總不可能被知道了吧?
「啪」的一聲,凌雲天將家主信物琥珀放在桌上,「我最恨的就是兄弟鬩牆!」
凌朱運五膽俱裂,他早交代殺手一定要把家主信物拿回來,可是不但琥珀不見,連派出的殺手也沒有回來。好在凌墨筠還是死了……可是,琥珀在父親這兒,難道說殺手已經落在父親手中,把自己供出來了?凌朱運眼前一陣發黑,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已經離夢寐以求的家主之位那麼近了,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留下了性命,已經是父親格外開恩了,這一生,就終老在嶼法那個鬼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