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杜立平放棄了掙扎,緊閉著眼,不敢看,淚水不斷地流出。
低低申吟一聲,花想容沾著血痕的臉又緩緩抬了起來。
「沒死!」
「還活著。」
人們驚訝的語氣使杜立平睜開了眼,「花姑娘,你還活著。」他驚喜地叫著,又開始掙扎起來。「放開我,讓我看看她……」
「拉下去關在大牢,」魏將軍厭煩地轉過身,這賤人命還真硬,「把地上打掃干淨,咱們繼續喝酒。」
「不!放開她!」杜立平眼睜睜地看著花想容被拖了出去。她已無力掙扎,可還是努力地抬起頭,從縱橫在臉上的發絲間,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嘴唇翕動,似乎說了什麼,閃過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她的眼神那麼溫暖,沒有一絲恐懼、膽怯、似乎在說︰「別擔心我。」
第八章
迷迷糊糊中,花想容已經不知道在牢里過了幾天。這里無論白天黑夜都是一樣的黑。因為傷口感染而導致的高熱,使她時而昏迷、囈語,時而清醒。清醒時,她能听見老鼠的吱吱聲,隔壁牢房的鐵鏈叮當,牢頭送飯的吆喝聲……她想掙扎起來喝水,卻連動一下小指頭都牽扯全身,像在火里燒,想掙扎著起來吃點發了霉的飯,卻總是很快就陷入昏睡。
「花想容,有人來看你。」牢頭吆喝著,打開了牢門。
「花姑娘。」杜立平借著微弱的燈光,才看清草鋪上那個人形。天!這是她嗎?破碎的衣衫上血污已呈黑色,散發著陣陣惡臭。頭發被血污糾結成一團,臉色慘白得像蠟像,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他幾乎以為那是一具尸體。
「花姑娘,」杜立平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將她擁在懷里,「你醒醒,我來看你了。」這是他第一次擁抱她,卻是在黑暗霉臭的大牢里,她奄奄一息的情況下。
「誰?是誰?」花想容睜著沒有焦點的雙眼,努力想看清是誰。
「是我,杜立平。」杜立平鼻子一酸。
「是你呀,呆……呆子。」仔細看,才看清是他。「你來……干……什麼?走,快走。」和她牽扯在一起,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呀。
「天,你的額頭好燙,你在發燒。」杜立平驚叫,「我去給你請大夫……」
「別……白費力了,人家不會……讓大夫……進來……看病……」
是啊,連他進來探望她,也是因為自己是朝廷官員,又再三請求才進來的。「可你這樣下去怎麼行?」
「放,放心,」花想容努力露出一個笑容,「我命……賤,什麼……苦沒……吃過,不會那麼容易……上西天的……」
「別說了,休息一下。」她的笑使杜立平更心酸,她曾經笑得那麼燦爛,那麼美麗,像在陽光下怒放的玫瑰,可此時,這朵嬌艷的名花像是經過了暴風雨的摧殘……
「我……不累……」也許一會兒又陷入昏迷,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花想容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生怕眨一下眼就少看了一眼。即使在微弱的光線下,他顯得那麼清俊,此時滿含感情的他,不同于平時一本正經的呆模樣,更令人眷戀,花想容不由得看痴了。
「都是我不好。」杜立平痛心疾首地自責著,「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了,只覺得她的痛、她的苦,比讓他自己承受還要讓人難受……
「呆子,」花想容的嗔怪柔如輕風,「你並沒有義務保護我。再說和魏狗才作對,會毀了你的前程的,那狗官的靠山可是龐太師。」
「你都不怕,我更不怕;」她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敢公然反抗強權。杜立平突然覺得對她的不懂、誤解像迷霧一樣散去了。她是這樣的小女人啊,潑辣,卻有一顆屏嫉男模揮賂搖 崆浚?唬??皇歉 濫檔ゅ??鍬繁叩囊安藎?凶釙咳偷納???
「你和我不同,我沒親沒戚,又身處賤籍。沒有什麼可失去的……」
「你連死都不怕,我還怕拋棄榮華富貴麼?」杜立平雙眼炯炯發亮,亮得異乎尋常。
「呆子,以我的身份,你和我牽扯在一起,有損你的名聲——」
「別叫我呆子。」杜立平打斷她的話,「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他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心,看清了自己對她矛盾的態度下隱藏的感情。「我和你牽扯定了,還要永遠牽扯下去。」看到花想容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灕,仍然倔強地高昂著頭時,他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一瞬間,他終于明白了自己對她的矛盾心情。為什麼看見她輕浮放浪的舉止他會生氣,想到別的男人欣賞她的美他心里發酸,她拒絕和他扯上關系他火冒三丈,她受傷他心痛如絞……他愛她呀!從看見她一身樸素的衣衫為乞丐發冬衣時,他就愛上了這個善良、俠義的女子;不,也許更早,在他們一同出游,她為一個被丈夫打罵的婦人抱不平時;不,在他一睜開眼,第一個印人他眼楮的那個嬌艷如花的女子,就深深地打動了他從未為情波動的心。只是繞了那麼多圈子,直到目睹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他才認清了自己的心。無論怎樣掙扎,他的心早已沉淪了。不是感恩,他是真愛上了這個風塵奇女子。
「你……說什麼?」迷惑地望著眼前這一張神采煥發的面容,花想容的心跳加速。
「想容,等你出了獄,嫁給我好嗎?」他的目光深情款款,一旦想通了.決定了,就去做,這就是他的君子個性。
「你……你……」花想容震驚得結結巴巴,「你在……開玩笑……」他怎麼會娶一個煙花女子?
「喂,時間到了,快出來了。」牢頭敲敲鐵門催促。
「我不是開玩笑。」他這嚴肅的模樣才有點像平時迂夫子形象。「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你等著我。」他俯,在她的唇上輕輕下一吻。「一定要等我。」生平的第一個吻,就在這大牢里,送給了一個渾身髒污發臭、奄奄一息的女人。
「你……」花想容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牢門已經關上,杜立平已經離開了。「我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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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平四處奔走。此時他的心情,不是為救一個無辜的可憐女子,不是為報答救命恩人,而是為了救他心愛的女人。他耽擱一分鐘,她就要在牢里多受一分苦,她身上有傷,又發著高燒……天,他簡直不敢想下去。
可是人人都不敢得罪魏將軍,更不敢得罪魏將軍身後的龐太師。
只有向皇上請求了。絕望的杜立平準備賭上最後一著。
皇帝與宰相商士軒在御書房內商討政事,告一段落時,杜立平突然跪在皇帝面前,懇求皇上做主將花想容放出來。
皇帝對他為一個娼妓打擾公務勃然大怒。
杜立平不肯起來,只是重重地磕下頭去,一下又一下,額上碴破了皮,鮮血染紅了地板。
皇帝差點兒叫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幸虧愛才的商士軒為他求情,皇上才饒過了他。
皇帝就罰魏進喜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不得上朝。杜立平卻被停職一月,罰俸三月。
杜立平欣喜若狂,只要能救出花想容,他不在乎自己也被處罰,不在乎皇上對他和魏進喜的處罰偏袒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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