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一臉正經的樣子,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什麼。花想容偷偷仰頭看著他清俊的臉龐,心里突然變得柔軟如綿。清清冷冷的秋風吹在身上,好舒服,好心安,像一只在屋檐下曬太陽的慵懶貓咪,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好想睡喔……
「花……花姑娘……可不可以……讓我背你?」杜立平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斷掉了,雖然他私心里很希望能一直這樣抱著她——呸!這個念頭實在不應該——反正他是抱不動了,要是手一軟,把佳人摔著怎麼辦?
「放我下來吧。」看他汗流滿面,臉色不但沒有紅潤,反而更蒼白了,花想容有點後悔捉弄他了,他大傷剛好,怎麼經得起勞累呢?要是傷又復發了怎麼辦?
杜立平小心地把她放下來,轉過身蹲下,「來,我背你。」
花想容腳一落地,立刻大步往前走。
「快上來呀,天要下雨了……你……你的腳……」杜立平一句話還沒說完,目瞪口呆地看著大步流星的花想容,她……她的腳根本沒受傷?
「對,我的腳根本沒傷。」花想容老老實實地承認,她突然對捉弄他厭煩起來,欺騙這樣傻乎乎的呆子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對,她就是因為這個才對他說實話的,根本不是因為良心發現。可是他那被騙的受傷眼神卻讓她轉開了目光,心里怪怪的,一點也不舒服。
她為什麼騙他?為什麼?杜立平心里反復轉著這個詞,眼楮直直地盯著她,他不知道此時他的目光就像被最信任的主人出賣的小動物,那麼迷茫,那麼傷心。
「我……是你自己傻,人家隨便說說也相信……」
花想容心虛地辯解,越說聲音越低。他那是什麼眼神,她又不是做了天大的對不起他的事,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他干嗎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狽?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耶,開個玩笑都不行嗎?就知道這種書呆子最難搞。
「是,是我自己傻。」杜立平苦笑一下,原來她把自己當傻瓜耍弄,可是他對她……對她……唉!長嘆一聲,拔腳就走。
「喂,你到哪里去?」花想容急忙追著喊。
能到哪里去?杜立平的腳步頓了一下,除了她的家,他根本無處可去。
花想容拉住他的衣袖,「你走錯方向了,城門在那邊。」
「我不進城。」杜立平悶聲回答。
「不進城你到哪里去?別傻了,除了跟我回去,你還能去哪兒?」
「你,哼!」她又說他傻,「你放心,就是無處可去,我也不會勞煩你。」
糟糕,她又說錯話了,這些瘟生自尊心都是超強的,寧可餓死也不肯求人的。「對不起嘛,算我錯了好不好?」她花想容向人道歉認錯,可是一年遇不上一回的,她最好給她上道點,別再找別扭了。
杜立平又悶聲不響地開步走。
「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還是不說話。花想容咬著牙死瞪一眼前面頎長的背影,這個瘟生太倔了吧?她真想不管他了,干脆掉轉身自己回家,管他餓死還是凍死。可是,她好不容易把他救活,要是又讓他流落街頭餓死,她不是白費力的嗎?她才不是擔心他,絕對不是。
一個人在前面悶著頭走,另一個跟在後面追,誰都不開口。
豆大的雨點 里啪啦地打在身上,這雨說來就來,連找個避雨的地方都來不及。
杜立平加快了腳步,花想容只好跟著小跑起來。
杜立平突然一個急剎車,花想容差點撞上他,還沒等她開口問怎麼回事,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吼︰「笨蛋,你不會避一下雨嗎?」一邊說,一邊月兌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人家怕你跑了嘛。」花想容委屈地噘著嘴,還凶她呢,明明是他在前面猛沖,她才沒辦法找個地方避雨的。
「跑了就跑了,你干嗎非要追。」他的口氣緩和了許多,把衣服拉一拉,將她的頭蓋住。「不怕淋了雨得風寒?」
他還是關心她的嘛,花想容狡黠地轉轉眼珠,「你干嗎管我得不得風寒?反正你氣我,就讓我淋雨淋到生病,不是更趁你的心?」
杜立平一听急了,「我哪會希望你生病?你要是生了病,我……」他想說他會心疼,可是這句話剛涌上心頭,他自己立刻嚇了一跳,一時愣住了。
「你怎麼樣?」
杜立平的目光貪婪地凝視她嬌艷的臉龐,可是一接觸到她狡黠的媚笑,立刻清醒過來。狼狽地轉過臉,悶聲說︰「不會怎樣,快到樹下避雨。」說著拉著她奔到一棵大樹下。
真不好玩,他怎麼不說了?花想容低聲咕噥著,被他拉著跑。
雨實在太猛,大樹雖然遮擋了一點雨勢,可被偏北風一吹,雨水還是飄到了樹下。花想容和杜立平盡量往里站,想躲開飄灑的雨點,花想容的身子已經緊緊貼著樹干了,杜立平卻站在外邊,用身子為她擋住斜飄進來的雨點,還與她保持著一點距離,不讓自己的身子踫到她。
「喂,你站進來一點啦。」
「不用,我這樣很好。」
還很好呢,他的外衣月兌下來給她擋雨,身上只穿著一件夾衣,已經被雨水淋的透濕,露出他清瘦頎長的身軀,在涼風中瑟瑟發抖。「進來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不,我就站在這里。」這里可以用身子擋住雨水,不讓她淋到雨。
「呆子。」花想容眼眶有點發熱,用力把他拉到身邊,「這時候還講什麼禮不禮的。你呀,固執得像頭驢。」她的語氣好像妻子在抱怨丈夫喲。杜立平傻笑,「我沒事,別讓我身上的水打濕了你的衣裳。」
「打濕就打濕。」花想容又把他拉近點,讓他們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也不管他身上雨水立刻讓她的衣裳濕了一大片。
依偎在樹下,抬頭望著外面被雨水模糊了的世界。花想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熱氣,透過衣衫烘暖了她的身子、她的心……
「花姑娘,你怎麼了?」杜立平關心地問。听她在吸鼻子,是不是受寒了?
「沒什麼。」她的聲音有點嗡聲嗡氣的。
除了雨水的嘩嘩聲,樹下一片安靜。杜立平不時地偷看一眼她,她的眼神總是靈動的,她的表情無論嬉笑、憤怒、嬌媚,總是豐富多變的,她這樣安靜嚴肅,眼楮里還似乎透著憂傷,他真的不習慣,好想開口說點什麼,可是又不敢。只好這樣傻愣愣地看看外面的天,又偷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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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雨停了,兩個人才一身狼狽地回到迎春閣。玲兒急忙熬了姜糖水給他們喝,花想容安然無恙,可是杜立平當晚就發起高燒來。
花想容整晚沒睡,守在床邊,不時用絹帕為他拭去額上的冷汗。
「小姐,你歇一會兒,我來照顧杜公子就行了。」玲兒想接過她手上的絹帕。
「我自己來。」花想容躲開她的手。
「你也淋了雨,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根本沒淋到雨。這個呆子把外衣月兌給我穿,又站在外邊為我擋雨,所以我一點也沒有淋到,反倒是他……唉。」她的聲音低低柔柔。
「真的?」玲兒看看床上昏睡的杜立平,對他的看法改觀了。「原來杜公子不是那種忘恩負義沒良心的人,嗯,我以後不擺臉色給他看了,一定好好伺候他。」她的命是小姐救的,她不但要好好伺候小姐,而且誰對小姐好,她就對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