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府已經一片寂靜,除了巡夜侍衛的腳步聲,沒有任何聲息。
「開門!開門!」一陣吼叫,夾雜著咚咚敲門的聲音,驚擾了夜的寧靜。
「誰呀?半夜三更鬼吼鬼叫的。」門房揉著睜不開的睡眼,不高興地嘟囔著,披衣起來準備開門,府里對下人是很嚴格的,不允許任何人怠忽職守,所以雖然困得要命,他還是不敢偷懶。
「是你大爺我?」李慕然又猛踢大門一腳。
「表,表少爺。」一打開大門,門房睜大了眼,像看到怪物似的。不是他不認識經常在府里出出進進的表少爺,而是表少爺新婚之夜丟下新娘子逃婚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怎麼他這會兒會出現在這里?
「商缺月在哪里?」一開口,酒氣就噴得門房直偏過頭躲閃。
「侯爺和夫、夫人歇息了……」表少爺總是直呼夫人的名字。
「哼!」李慕然,抬腳就往里沖,他才不管他們歇沒歇息呢,今天非和她把賬算明白不可。
「表——」門房攔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搖搖晃晃地向內宅沖。老天爺,他不要命了,敢去打擾侯爺和夫人,不怕被侯爺剝了皮?雖然說侯爺成親之後,冰冷的溫度稍微緩和了一點,可還是讓人害怕……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商缺月,你給我出來——」李慕然借酒壯膽,一路大呼小叫,驚起了侯府的上上下下。
「誰呀,誰在喊?」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商缺月從丈夫的胸膛抬起頭,迷迷糊糊地問。
「沒事,你睡吧。」韋治輕輕吻了一下妻子的鬢角,按一下她的後腦勺,讓她又枕在自己的胸膛上。武功高強的他已經听到了李慕然的大呼小叫。這個小子,今晚鬧出那麼大的風波,就一走了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現在怎麼又跑到這兒來發瘋?
「商缺月——」叫聲近了很多。
「表少爺——」巡夜的侍衛,還有匆匆忙忙披上衣服的老管家辛苦地跟在後面,他們試圖攔住他,但一來表少爺有武功,更主要的是他畢竟是表少爺,他們可不敢和他動手,只好跟在後面苦勸了。
「不準攔我!」一把推開一個僕役,繼續往前沖。腳步雖然零亂,倒還不曾左腳踩右腳,居然神奇地來到韋治夫婦的寢室外。
「好像是有人叫我。」商缺月揉揉惺忪的睡眼。
韋治嘆一口氣,吵嚷聲已經到了門外了。「你繼續睡,我去看看。」
「可是……」
「外面冷,你別起來。」壓下商缺月的肩,轉身下床,韋治罕見的溫和表情已換上了萬年寒冰。好小子,敢跑到這里來撒野,當真活得不耐煩了?
眼看李慕然就要沖進侯爺的寢室,嚇出一身冷汗的總管急忙命令侍衛攔住他。雖然表少爺算個半個主子,但這府里還是侯爺最大,他可不能讓人惹侯爺不快,尤其是表少爺看樣子是沖著夫人來的。而侯爺把夫人當命,不,是比命更重要。
幾個侍衛急忙撲上去攔阻李慕然。
「不許攔我!」
「砰」,一個侍衛臉上挨了一拳。
「哎喲!」又一個僕役挨了一腳。可是他們不敢還手,只好光挨打。
一個僕役一咬牙,撲上去緊緊抱住李慕然。
「放開!放開我!」李慕然一連捶了他幾拳,可這個僕役咬緊牙關,死也不肯松手。
「怎麼回事?」一個冷漠嚴肅的聲音打斷了吵嚷喧鬧聲,一臉寒霜的韋治穿著單衣站在門前,看著這鬧成一團的場面。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連李慕然停止了掙扎。對這個表哥,他是又崇拜,又害怕,一見著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下意識地不敢亂來。
緊抱著李慕然的僕役也放開了手。
「侯,侯爺。」老總管擦著冷汗上前,「是表,表少爺,他喝醉了……」
韋治銳利的目光直射李慕然。
「我……我……」李慕然不由自主心虛結巴起來。可是,他為什麼害怕呀?他今天可是專門來找商缺月算賬的,怎麼表哥的冷眸一瞪,他就氣短了三分?明明就是商缺月害他,他該理直氣壯才對,干嗎心虛呀?
借著酒意,李慕然的膽子壯了起來,忘了平時對表哥的畏懼,「看,看什麼?沒看過帥哥呀?」
好小子,敢這麼對他說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被酒燒壞了腦子?「你不回去洞房你的花燭夜,跑這兒來發什麼瘋?」
一說到洞房花燭夜,李慕然的火氣就直往腦門沖,在把腦子燒得一塌糊涂之後,從嘴里噴了出來︰「是誰害得我有家歸不得?半夜在外頭游蕩的——都是商缺月啦!」
「哦?我怎麼害你啦?」韋治身後探出一張小臉,興致勃勃地看著發標的李慕然。好難得喲,從來沒看見過他這副火爆的樣子。
「你怎麼起來了?」韋治面對妻子,立刻換上了溫柔的面容。
看熱鬧呀。商缺月仰起臉,「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我可不能躲起來當縮頭烏龜。」
「你喲。」以為他不知道她是不放過逗弄慕然的機會嗎?伸臂將她攬在胸前,為她擋住秋夜的涼風。
「你,你,不是你,我怎麼會被迫娶個番公主?」氣死人了,居然還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存心刺激他嘛。「你都不知道那個公主又丑又凶,還愛三更半夜到處游蕩,扮鬼嚇人……」
「你是說你自己吧?」最愛半夜外出游蕩的除了他還是誰啊?
「呸!我說的是那個凶女人,番婆娘。我哪里得罪你了?不就是當初懷疑表哥對你有斷袖之癖,罵了你兩句嗎?誰叫你好扮男妝,而且你最後也嫁給了表哥,我是一點也沒冤枉你。這樣一點老鼠冤你就牢牢記著不忘,總是整我,陷害我……」
拜托,是誰記著一點老鼠冤不忘呀?商缺月啼笑皆非,「我怎麼整你了?」
「明明是我先向商大美人,不,商大小姐提親的,你偏把她許給表哥,後來又許給了莫言,不是故意整我嗎?」
這是哪跟哪呀,他自己比不上韋治和莫言,反而怪到她頭上,簡直是強辭奪理嘛。老總管和侍衛、僕役們都這樣想。
「還有,你干嗎嫁給表哥?讓我娘天天念叨著催我成親,都怪你啦?」
這又是什麼罪名?她嫁給韋治也錯啦?商缺月溫暖的雙眼迎上韋治的冰眸,莞爾一笑,聳聳肩。
「廢話連篇,還不滾出去!」韋治冷冷地瞪李慕然一眼。他居然敢說缺月不該嫁給他,真是皮癢了。
季慕然醉眼朦朧,連表哥的冷眼也不怕了,一手直指韋治懷中的商缺月。「最最可惡的是,你建議太後賜婚,讓我娶一個番幫公主……」
「哪是我建議的?明明就是王妃自己提議的。」商缺月無辜地眨著眼,心里快笑翻了。
「我娘還不是因為听了你的話……」
「我可沒和姑媽說什麼呀!」明明就是他自己大嘴巴。
「你別插嘴!」好像是自己轉述給娘听的,不過——「你不說那句話,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反正都是你害我的!」李慕然一梗脖子,死活認定是商缺月害他。
這死小子醉糊涂了,東拉西扯也要把罪名往缺月身上套,他可沒耐心听這些胡言亂語。「你自己回王府去。」韋治摟著妻子轉身就要回房。
「喂,你別走——」李慕然想要撲上去攔住他們,幾個侍衛、僕人又急忙拉住他。「放開我——商缺月,我和你沒完——」李慕然一面掙扎,一面又吼又叫。
韋治皺起了眉頭,「把他給我丟出去!」
「是!」侍衛們有了主人的命令,紛紛上前制住李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