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杜立平沖進門來,「只要有你,功名富貴我都可以不要。」
呆呆地盯著杜立平片刻,花想容回頭瞪商缺月,「你設計我,你是故意的。」
「對呀,我是故意的。」商缺月笑得可愛極了,伸手一推,把花想容推到杜立平懷中,杜立平立刻緊緊擁住不放。「我看你們郎有情、妹有意,卻偏偏自尋煩惱,大兜圈子,看得我都累。」
「誰對他有情,」花想容白杜平一眼,「快放開我。」
「不放,一輩子不放!」杜立平堅決地說。
「傻子。」花想容一聲嬌喚,包含了多少柔情和無奈。「現實總歸是現實。」
商缺月坐在椅上,拿起一柄團扇把玩,悠閑自在地說︰「現實問題,不是不能解決啊。」
花想容道︰「就算你不當官,不要名利,總不能不要父母當個不孝子吧?」
商缺月扇兩下扇子。「此事只宜智取,不宜力敵。」
杜立平眼楮一亮,忙作了個揖,「請商姑娘指點。
我與想容若能偕鴛盟,在下感激不盡,一定供姑娘的長生牌位,早晚膜拜。」
商缺月 哧一笑,嗔道︰「供什麼長生牌位,你不要折了我的福。我不過出個主意。條件呢,一是要杜大人不貪富官厚祿;二是花姑娘不戀紅塵繁華。」
杜立平、花想容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對望一眼,齊聲道︰「當然,我做得到。」
「好,拿紙筆、錦囊來。」花想容忙備紙筆,又搖空了兩個袋當錦囊用。
商缺月寫好幾張紙,分別裝好,交給二人一人一個。囑咐道︰「等我走了再看。」
長吁一口氣,商缺月因韋治而紊亂的心稍稍平靜下來。離開迎春閣,慢慢向相府走去,迎著風,默默地整理思緒。跑出韋府那一刻的慌亂、無措害怕漸漸淡了。幫助花想容和杜立平,讓她因晴月的婚事、隱人情感的迷宮而失去的自信和從容,稍微回復了一些。
商大小姐遭退婚的事已傳遍朝野。
出現了許多版本的流言,朝中與商士軒不和的人也趁機明嘲暗諷。商士軒卻是一副天塌下來與我何干的態度。他相信韋治,等著韋治和莫言再上門提親,到時謠言就不攻自破。
然而數日過去,莫、韋兩家卻無動靜。因為莫言和韋治都一身傷痕,正躺在床上養傷。
商晴月和商缺月安靜得像兩抹幽魂。
倚著小樓軒窗,商缺月看到晴月呆呆地坐在小湖邊的垂柳下。已經好幾天沒看見姐姐的笑容了,她沉靜得仿佛沒有聲音,不笑也不哭,安靜地吃飯、睡覺,看不出悲哀、痛苦。但商缺月更擔心這樣的她。生平第一次,她抓不住姐姐的心思,猜不透她想些什麼。
那沉靜的表情,難道是因為哀莫大于心死?
以往姐姐有任何心事,都是她來排解、安慰。可這次,她竟不知如何排解!她是奪走姐姐幸福的罪魁禍首啊!因為她,姐姐才陷入被人退婚的境地;因為她,姐姐才失去溫柔甜美的笑容。她該怎麼做?
讓韋治娶晴月?她知道那行不通。韋治不是個受人擺布的人,連皇上、太後也命令不了他。她了解他。
緩緩步下小樓,商缺月來到柳樹下,默默地坐在商晴月身旁。
兩姐妹沉默地坐著。半晌,商缺月打破了沉寂,「晴月,你還好嗎?」
「很好。」商晴月的表情平靜無波。「你別擔心,我沒事的。」事實上退婚一事,使她松了口氣,所以反應平淡,但別人都以為她悲傷過度。
「沒事就好。」商缺月喃喃低語,「有心事別悶在心里,你以前總是告訴我的。」猜不透姐姐的心思令她有些不安。
商晴月眼中露出歉意。她不是有意瞞妹妹,但認錯人,又差點嫁錯人,這樣的丑事叫她難以啟齒。她是真的不在乎被退婚,惟一牽掛的,就是他。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她注定與他無緣吧?他是那麼好,年青有為,英俊瀟灑……一定有許多好姑娘愛慕他吧?他又怎麼會娶一個被人退婚的女子呢?今生……她也許注定要孤獨終老了……
姐姐臉上濃濃的黯然,悲愴幾乎撕裂了商缺月的心!姐姐應該是快樂、單純的小鳥,應該無憂無慮地在花園里歌唱。如果不是她……她是姐姐的保護者呀,卻為她帶來那麼多痛苦!「姐姐!」商缺月的聲音哽咽了。
「我真的沒事。」商晴月握住妹妹的手。她不能總是沉緬于自己的憂傷中而讓家人擔心,尤其是妹妹!別人都以為是溫柔細心的她照料對飲食起居漫不經心的妹妹,其實是妹妹總是為她解決一切問題,把她保護得單純如一張白紙。她不能總是依賴妹妹,她才是姐姐,不是嗎?她該學著成長、學著堅強、學著獨立,學著做一個好姐姐,學著自己面對一切……
這也許是痛苦帶給她的領悟吧。這些天在沉思中,回顧過去十八年,她看清了許多過去從未看清的問題。
「妹,我以後要學著不依賴他人。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不再讓你操心。我是姐姐,應該由我來照顧你。」
商缺月呆呆地望著晴月,覺得眼前的人熟悉而不陌生。天真、嬌柔的神情不見了,小小的臉蛋上有一種令人心動的聖潔光輝。
如果姐姐知道退婚的原因。如果韋治真的來提親,爆發的真相姐姐能承受嗎?如果晴月知道是最信賴的妹妹破壞了她的幸福,這雙重的背叛的打擊……商缺月不敢想了,她只想逃,逃離心中的罪惡感,逃離將會出現的風波……
如果她沒有愛上韋治,她也許會勇敢面對。但那洶涌的陌生情感令她慌亂得只想逃……
悄悄回頭再看一眼沉寂在夜色中的庭園、小樓,商缺月默默地在心底說聲再見。打開後門,騎上早已藏在那兒的馬,準備趕在黎明第一個出城。
她把書市的賬本放在父親的書房里,附上一封信,簡短地說她要外出游歷,短則數月,長則兩三年必返。
書市托父親管理。另外交代了杜立平、花想容的事,請父親務必幫忙。
她想給韋治也寫一封信,但終究沒寫。她相信他明白她的心,他是最懂她的人。她只希望她的離開能把傷害減到最低。如果她走了,韋治就不會再來提親,就不會給晴月第二次傷害。
站在城門邊,等待開門。心中的思緒依然在翻騰。
商缺月是自信的,她的自信來源于對人心的了解和對事務的精密謀劃。她像一個面對棋局的高明、冷靜的旁觀者,能輕易指出一步棋的優劣,判定接下來會出現的局面。
而這一次,出乎意料的月兌軌使她幾乎失去了自信。
錯在哪里呢?商缺月反思著。在這一局棋中,她不是個旁觀者,而是一個對弈者,甚至投身棋中,成了一個棋子!而使整個棋局陷入了僵局!
「吱嘎——」城門打開,迎進了第一道晨曦。商缺月下意識地閉閉眼。該走了。也許,只有抽出這枚棋子,才能打開僵局,使整盤棋再活過來。就讓一切歸于平靜吧。
當朝霞為山川、樹木披上了七彩的羅紗時,商缺月無奈、感傷的情緒消失無蹤,紛亂的思緒也一掃而空。天地如此廣闊,山川如此美麗,那才是她向往的世界!
「商缺月啊商缺月,」她念著自己的名字,「你忘了自己的夢嗎?你不是夢想遨游四海嗎?現在就是你飛翔的時候了,拋開兒女情長,盡情飛吧!」
「泰山、西湖、黃山、長江,所有的名山大川,我來了!讓我盡情欣賞自然美景,沒有羈絆、沒有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