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韋治急忙拋開綺思,伸掌抵住商缺月背心,運氣為她驅寒。一股熱氣從掌中傳出,溫暖漸漸散布她的全身。
曲江這一游就這樣草草地結束了。
韋治又將商缺月送到商府後門。
「你和商丞相有什麼關系?」韋治突兀的問題嚇得商缺月手中鑰匙差點拿不穩。只用驚疑的眼楮望著他。
「這里是丞相府。」韋治指指高高的院牆。
「哦,是這樣。」商缺月又搬出那一套說詞,「我是商大人的遠親,從家鄉來投奔他,暫時寄居在相府。」
她不敢抬頭看韋治那穿透人心的雙眼,匆匆道聲再見,逃命似地閃進門。
商缺月還是受了寒,渾身無力,眼淚鼻水直流。
商夫人和晴月探望時問起緣故,商缺月忙說是看書入了神,吹了一夜冷風,綠意也幫著掩飾,才蒙混過關。
商士軒忙到晚上回府,得知缺月生病,匆忙來看。
「綠意,扶我起來。」商缺月一見父親,掙扎著要起來。
「好生歇著,不要起來。」商士軒見女兒面色蒼白,心疼不已。「怎麼會受寒呢?」
「不小心落入江中了。」想起今天游江的一場混亂,不由莞爾一笑。
「你呀,幸虧沒弄丟一條小命。」商士軒慶幸。他早已知道女兒今天游曲江的事。
「有貴人相救嘍,是韋治救了我。」商缺月用輕松的口氣安慰父親。「雖說浸了個冷水澡,但也不無收獲。我見到了梅修文和杜立平。」
「哦?怎麼樣?」商士軒興致來了,想听听女兒的評價。
「梅修文嘛,為人如何爹大致也有個了解。不過此人見識守舊,大談男子應三妻四妾,恐怕不是個體貼、尊重妻子的好丈夫。而且他少年得志,听不進逆耳之言,只怕日後在仕途上也會有波折。雖然才華不錯,但浮躁有余,穩重不足,恐非良配。」
「杜立平呢?我見他謙和有禮,似乎不錯。」商士軒對女兒的評價完全信任,已自動把梅修文排除在外了。
「他倒是個性情中人,可惜早有意中人。」
「意中人?哪家千金呀?」商士軒有些好奇,不知杜立平看中的是誰家小姐,比自己的女兒如何?
「名妓花想容。」
「名妓?」商士軒詫異。「我看他不像浮浪子弟,怎麼也尋花問柳?」
「爹,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花想容性格率真,不喜巴結權貴;難得的是樂于助人,散盡千金也不吝惜。
市井人稱‘俠妓’,是個不多見的奇女子。她對杜立平有患難相助之恩,杜立平一心想娶她為妻。」一口氣說了許多,商缺月有些氣喘,靠著床頭深呼吸。
「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商士軒點頭,「這麼說,就只剩下定遠侯韋治了。」
「爹,你忘了柳尚書公子。」商缺月提醒他。
「罷了,此人也不予考慮。」商土軒搖搖頭,「我與柳尚書同僚多年,對他的家事一向不了解。近日才听說,柳尚書繼娶之妻,凶悍潑辣,稍不如意便吵鬧不休。怪不得常見他面有傷痕,問他,他總說是不小心撞的,其實是柳夫人傷的。誰家女兒敢嫁到他家?怕不要受惡婆之虐待。所以此事作罷。」
「那就選定韋大哥了。」商缺月輕聲道。韋大哥和姐姐,一個俊美無儔,一個美麗無雙,是多麼相配的一對。可不知怎麼,她的心里沒有一點喜悅的感覺。
「不過韋治性情太冷,我擔心他不會憐香惜玉。」
若是他對妻子也這麼冷冰冰,晴月怎麼受得了?商士軒仍有猶疑。
「才不是呢。韋大哥內心是很溫柔的。他只是對不相干的人冷,對他在乎的人卻很好。他一定是個對妻子忠誠、體貼的好丈夫。」商缺月急著為韋治辯解。
「既然你這麼說,想必是個很好的人選。」商士軒慈愛地模模女兒的頭。「我和你娘商議一下,再作決定。」
「娘不會反對的。」商缺月的語氣里有她自己也未察覺的郁悶。母親所注重的家世、人品,韋治都堪稱一流。
窗外,黑暗中一個人影將一切都听在耳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喃喃低語︰「原來小妮子在選夫呢。」
一听到商士軒起身離開的聲音,黑影飛身而起,如一只飛鳥在夜色的掩映下消失。
商缺月這一病,足有好幾天才痊愈。
夜里睡夢中,她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一道黑影立在床邊,用灼人的黑眸看著她。她努力睜開眼楮,卻又什麼都沒有,只是面頰上有濕熱的感覺。大概是夢吧,商缺月笑自己疑神疑鬼,又沉人了夢鄉。
當均勻的呼吸聲又響起,一個高大的黑影從梁上輕輕躍下,默默立在床前。
韋治在黑夜中炯亮的眼楮注視著酣睡的面容,好一會兒,俯湊近商缺月的耳邊,喃喃低語︰「小丫頭,你既已選中了我,我等著你的追求。快點好起來。」用食指輕輕撫模她的面頰,緩緩地,輕輕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你是我的了,丫頭。」
睡夢中的商缺月露出嬌憨的甜笑,似乎作了個好夢。
定遠候府。
較武場上,莫言與韋治比試了一場,正拭著汗水。
李慕然在一旁觀看。
「最近晚上在忙什麼?」莫言飲口茶,隨口問道。
韋治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晚上來找過你,你不在。」
韋治的眼神有一絲幽遠,一絲溫馨。「時候到了,自然告訴你。」
李慕然的耳朵早已豎起了,卻听得沒頭沒腦。急忙追問︰「你們在說什麼?快告訴我。」
「不關你的事。」韋治冷冷的。
莫言笑笑,「你的教訓還不夠麼?哈,斷袖之癖!」
李慕然臉色發紅,「不告訴我算了,哼!」他不會自己查嗎?模清表哥的一舉一動可是母親大人交代的任務,當然,也是他的興趣。
「韋大哥!」商缺月興沖沖地走來。「莫大哥也在呀。」一看到李慕然,臉一沉不理睬他。
李慕然神色尷尬,訕訕地不知說什麼好。
「病好了嗎?」韋治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你怎麼知道我病了?」商缺月不解。
「猜的。」
「哦。」商缺月沒有一絲懷疑,任誰落入江中都難免會生病嘛。「我已經好了。我不知道莫大哥也在這兒,沒將你的衣裳拿來。我已洗淨熨好子。」
「一件衣裳,不必掛在心上。」
見商缺月只顧與韋、莫二人說話,理都不理他,李慕然不自在地干咳一聲。
「你干嘛?嗓子眼里塞了鵝毛啦?」商缺月故意瞪他,「你眼楮怎麼啦?難道這是最新流行的半面烏眼妝?果然帥得很,帥得姑娘見了一定尖叫昏倒。」
「我的商兄弟,噢不,商大哥,你就別諷刺我啦。
總之是我誤會你,是我愛胡思亂想。看在我下水救你的分上,就原諒我吧。」李慕然苦著臉哀求。
「你救我?是韋大哥救我的。」商缺月依然板著臉。
「我下水也是為了救你呀,只不過沒來得及嘛。那天兩次落水,我回來還病了兩天呢。」
「活該!」商缺月嗤之以鼻。
「總之你不能怪我誤會你,誰叫表哥對你比對我還好。」
「這麼說是我活該嘍?」商缺月假笑著看著李慕然,看得他心里發毛。
「不是!」一看表哥眼楮里又閃起利芒,李慕然慌忙否認。「當然不是。不過,表哥已經教訓過我了。你看,」指指烏青的右眼,「這幾天我賴在這里門也不敢出,家也不敢回。我的紅粉知己們都害相思病啦。你再不原諒我,我的左眼也保不住,就成了名符其實的熊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