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御花園
晶瑩剔透的露珠,頑皮的滑溜過樹葉片片,彌漫著無盡的春意。
一簇又一簇的花海,盡情地綻放著,沉澱在空氣中的芳香氣息,是那樣的恣意撩人。
趁著午後,乾隆偕同寵妃——容妃,來到御花園品茗賞花。
微微抬起頭,乾隆的目光停佇在亭外爭奇斗艷的百花上頭。
容妃淺淺低吟著詩句,為這美麗的景色留下一個批注。
看了一會,乾隆嘆口氣道︰"郁兒不在身邊,宮里突然冷清許多。"
"皇上!郁兒才出嫁月余,過幾日就可回宮省親,您別太耽心了。"容妃在一旁安慰。
上個月,乾隆最寵愛的十四格格出閣,嫁給了毓善王府的貝勒奕洹。
說起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十四,乾隆有說不盡的頭疼和煩惱,可他最寵愛的也是小十四。
若不是因為前些日子,他以抽簽的方式決定和親人選、不幸抽中了小十四,乾隆也舍不得讓愛女那麼快就出嫁。
"若奕洹那小子敢欺負十四,朕絕對不饒他!"
"皇上,您就別惱了。"容妃輕笑道︰"要不,您可以讓素來與十四交好的阿哥們回來陪您呀!"
"那可不行!朕好不容易把這幾個渾小子出清,耳根子才得以清靜,妳就別再給朕出餿主意。"乾隆搖頭嘆息。
他順手拿起慣用的白玉骨扇搧著,眼光停佇在扇面上頭那兩句詩︰
一夜相思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乾隆低吟著,忍不住輕聲喟嘆,不經意地回想起當年微服出巡時,邂逅的絕世佳麗……
憶及當時,為了避免麻煩,他還將那幾把骨扇贈與了佳人——
"皇上,您又想起什麼了?"容妃星眸斜晲,淡淡地問起。
「朕——沒事。」
乾隆心口忽然燥悶起來……
清清嗓子,皇帝轉身步出御花園。
望著皇帝的背影,容妃美麗的眸子黯淡了幾許……
帝王風流,自古皆然。這不是她打一進宮來,就識得的真理嗎?
放開心懷,縱覽一片繁花盛景,繽紛的御花園里春意依舊,只是人兒有些寂寞……
第一章
北京城
天方將明,整座城又將開始日復一日永不止息的周期,從先前寂暗靜默,慢慢光亮熱鬧起來。
一抹小小的身影趁著尚還昏暗的天色,緩緩由街上的某個小胡同巷弄走出來,直直朝著街頭,京城中排名第四大的食樓"富貴樓"而去。
彼小鵲手里提著一只大藤籃,吃力的稍傾著一邊的身子,提步走進富貴樓後邊的廚房。
才至門口,還未來得及張口喊人,驀地,手上沉甸甸的藤籃就教一只大掌給提了去。早已提得沒了知覺的雙臂頓時輕松起來,但隨之而來的是陣陣刺癢難耐的酸麻感。
"小鵲呀,俺跟妳說過多少次,晚些俺會派小廝到妳那邊去取豆腐,妳不用自個兒親自送過來嘛!"大掌的主人,也就是富貴樓的大廚李老,輕而易舉的將沉重的藤籃置于桌案。
"李師傅,不礙事的,我自己送來就行,不需要老是麻煩小扮。"
輕輕軟軟的語調柔得像陣和煦的春風,溫暖了初晨尚還冰冷的氣溫,揭下罩住半張臉的斗篷蓋頭,一張精致絕倫的小臉蛋露了出來。
不及巴掌大的鵝蛋臉上,有對天成細致的柳眉、一雙盈盈水亮的杏眸,順其而下是小巧翹挺的俏鼻、形狀優美的粉女敕朱唇,白皙的臉頰因先前提物吃力,而染上兩抹淡淡的紅雲。
就是這樣的容貌,迫使她每回上街都得覆著面紗或是以斗篷披身,總將自己的小臉牢牢掩住,方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什麼不礙事?妳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提這麼重的一大籃豆腐,太折騰了。"
原本與娘親相依為命的顧小鵲,日子本來就過得不是很輕松,一直以賣豆腐為生。一年前她娘親過了世,如今無依無靠的,還是只能憑賣豆腐維生。
若不是還有富貴樓這固定的買主,生活肯定更為艱苦。
在小鵲的心里一直有個沉重的心結,其實她並非是個完全無依無靠的孤女,只是活著的那個人,她根本無法去依,也不想去依。
原本她一直以為爹親早已亡故,沒想到娘親卻在臨終前,道出她的親父正是當今皇帝的真相,還交給她一把他當年留給娘親作定情之物的白玉骨扇,希望她能去認親。
可試問,當一個人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竟是當今的皇帝,該作出什麼反應呢?尤其他和自己的母親的情分還只能算是一段露水姻緣?
小鵲既驚怕又有點生氣,就算他是皇帝又如何,她才不願去認一個風流花心的男子為父,再說"他"肯認她嗎?
李老將籃中的豆腐一一取出後,轉身掀起爐灶上的大蒸籠,從里頭隨手拿了幾粒白白胖胖還冒著輕煙的饅頭,以油紙裹住,遞給她。
"李師傅……這……"小鵲直覺想推拒他的好意。
每回送豆腐來李師傅總是好心的塞給她一堆吃食,就算是差人到她家取豆腐,也不忘總順道托帶了一些。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明明是來賣東西的,卻還佔了人家便宜,害得她老感到不好意思。
"來,拿去!還同俺客氣什麼。"
兩人推來推去,小鵲最後仍是拗不過李師傅的好意,只好小心翼翼將饅頭揣入懷中。"謝謝!"
李老突然想起了件重要事。"去去去,快到帳房去領錢,晚了可就不妙。"
的確,若再晚點,街上的人就全涌了出來,屆時她要回家就麻煩了。
"噢,好的。李師傅,那我走了。"
小鵲抬起小臉朝他淡淡一笑,拎起空籃,便由通往食樓帳房的方向離去。
***
"接著,只瞧咱們英勇神武的武狀元大手這麼一揮,那散發而出的無形厲氣,一大群的對手連他的衣角都沒踫到,就這麼給撂倒了!包厲害的是,那群人每個身材都壯碩的像頭牛似……"
早上的食樓里原本客人就不多,可今兒個正逢初十,食客特別多。不過來者個個全是專門來听這每月初十的說書日。
"富貴樓"最大的特色就是每個月的初十和二十日早上,會有一名固定的說書人來講述歷代野史、傳奇小說等一些荒野民間故事。
每到這兩天,樓里的客人特別多,老板還貼心的免費提供茶水和幾道小茶點給大家盡情取用。
今天所講的主題不是歷史梟雄事跡,更不是坊間流傳的民間傳奇,而是最近整個北京城最炙手可熱的話題人物新科武狀元。
今年適逢武舉殿試,有資格參試的人數破了新高,參試者個個莫不是身懷絕技又滿月復奇謀戰略,其比試的過程可想而之,必是風起雲涌、驚心動魄。
而讓大伙為之詫異的是,最後奪得武狀元的竟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貝子之子。
雖說同樣是旗人之後,但接連好幾代家中長主皆無功績可言,所以截至目前為止仍只是貝子而已。如今,出了一名武狀元,看來離翻身不遠了。
對新科武狀元而言,至多被授封為御前一等侍衛就已經很了不得,尤其這新科武狀可確實是真才實料,真正的文武雙全、智勇兼備,與時下一些只懂拳腳功夫,肚里沒有半滴墨水的武人不同。
雖然至今還未聞皇帝賜封他一官半職,但據說在比試完成後,皇帝曾獨留武狀元一人于皇城內三個多月。
再據皇城內高階人士所言,皇帝老爺非常賞識武狀元,那三個月里,天天找武狀元一同比武斗文,最後還是武狀元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答應了皇帝開出的某些條件,方可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