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傾注所有的力氣喊出來的,一喊完,她立刻拉開門把,頭也不回的往外沖。
出了電梯,她問著頭直往大門跑。還未走出大門,她突然停了下來,下意識覺得有人在她身後看著她。她慢慢的回頭,看到大廳一旁附設的咖啡廳里,有一人站了起來直視著她。
「文賢?!」她驚駭出聲。
第八章
譚郁嫻一步步的走了過去,在他的面前站定。她怎麼也想不通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現在他應該是在往機場的路上啊,究竟……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你中午不是要飛上海嗎?」她直視著他,聲音平板。
「不飛了,候鳥發現它的同伴老婆飛錯了方向,它要回頭去找它。」何文賢意有所指的說道,一副可憐兮兮的憔悴模樣回望著他的老婆。
「你跟蹤我?」
「我無心的,我正好要去公司找你,剛巧……所以就……」他簡略的回答。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她開門見山的問道,也不想拐彎抹角了。
他看看她,遲疑了一下才開口︰「月亭告訴我,她在火鍋店看到你和一個男人手牽手,很親密的樣子。還有……我看到你上那個男人的車子,又……我看到他送你回來,接著今天……」他把他所見所聞全一並招供了,不為什麼,到了今天他不想再壓抑了,只是這樣而已。
原來何月亭當時真的看到了,她現在才知道她以為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看到我和他上飯店開房間?」她徑自替他接下他還沒有說完的話。
「不!我相信你們沒有……」這是他的直覺,譚郁嫻是眼眶含著淚跑出來的,應該不是那麼一回事。
譚郁嫻看到他那副急欲相信自己的表情,她突然覺得他很悲哀,也很可憐。
「既然你都看到了,為什麼從不質問我呢?」
「因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沒有背著我做對不起我的事。」
譚郁嫻又冷又苦的笑了起來。「你怎麼會這麼天真呢?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就那麼回事?難不成還只是純純的友誼,無關乎情愛?你好好用用你的腦子吧!」
何文賢不說話,只是默然地看著她。
「還是你心里有數,不想拆穿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以為我只要玩夠了,遲早會收心,再回到你身邊當你的何太太?」
何文賢還是沒回答,只問︰「郁嫻,你跟他……」
譚郁嫻當然知道他要問什麼。「沒錯!就是那麼一回事,你明白了嗎?我愛上別的男人了,他還是個有婦之夫,不過我們很相愛,也上過床!」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對他說出這麼坦白卻又殘忍的話,尤其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她想,該是剛才受李安裕的氣轉移到他身上了,明知不該,可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
她的話,的確重重傷害了何文賢,而他也只能維持他一貫的無辜表情,吶吶地問道︰「郁嫻,你不再愛我了?還是……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從來沒有愛過他嗎?譚郁嫻在心里自問。不!如果她不愛他,她就不會和他走在一起那麼多年,甚至還嫁給了他。她向來不是委曲求全的那種人,更尤其是外貌如此不起眼的男人,你對他絕對是有愛的,只是現在……
「我的確愛過你,只是……我早已經忘了當初愛你是怎樣的心情了。對不起!」
听到她的話,何文賢整個人呆掉,臉上完全沒有表情。
譚郁嫻看到他這個樣子,知道這一句話比上一句話更傷害他。上一句話,也許他心里有數,這一句話,無疑是粉碎了他僅余的美夢。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為什麼不罵罵我、甚至打我?!我是你的老婆,背著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為什麼都不生氣、不怪我?為什麼?」她其實是很希望他生生氣、罵罵她的,這樣她的心里才會覺得好過,不會背負著過重的自責而喘不過氣來。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提議做候鳥夫妻的,是我給你過度的自由,不怪你,都怪我……」
「文賢!」她有點生氣,氣他又把所有的錯攬在自己身上,連反省的機會也不給她。
「而且,他是那麼的帥,而我……你會喜歡上他,不是沒道理的,所以,不怪你。真的,都是我不夠好,才會讓你……」他抬起低下半天的頭,居然很慎重地對她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有如一顆爆發威力驚人的原子彈,炸得譚郁嫻的心好痛,也好無措。
她再也無法平靜地面對他了。他那麼好、那麼完美,她算什麼?她在他的面前是這麼的丑陋啊!以前她認為他配不上她,現在則是相反了……
「文賢,我們離婚好不好?」這是臨時的決定,沒有任何真正具體的原因,她直覺的就月兌口而出了。
「為什麼?!」何文賢驚駭萬分,緊張地抓著她的手不放。「你難道真的要和那個男的在一起,你不是說他是有婦之夫嗎?」
「跟他沒有關系,我們剛剛分手了。」
「那又為什麼?」他不停地搖晃她的手。
「沒有為什麼,我只是覺得累了,我要找個地方休息。」她回答的很含糊。
「休息?我們有個家啊,你別忘了,我們是候鳥夫妻,最終都是飛往同一個方向休憩的!」
「候鳥一生飄蕩,隨著季節的改變南來北往,無非是為了找尋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文賢,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生活環境,不必執著的和我飛往同一個方向,那會害了你的……」她掙月兌他的手。
「郁嫻……」
她看看他腳下的行李,接著看了一下手表。「你現在叫部車,叫司機幫你趕一趕,也許還來得及。你快走吧,離婚的事,一切等你從上海回來再說。」
「郁嫻……」
「我也要回去上班了,那我先走一步,再見。」不想再看見他那無助、打傷的臉,譚郁嫻只好先行離去。
轉過身子,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可是浮現在眼前的,依然是他那一張臉……
***
當晚,譚郁嫻便收了幾件衣服,帶著簡單的行李回到她娘家去,說是要回家住幾天,譚母當然是很歡迎。
正巧她那兩個早她一步嫁人的妹妹,也不約而同的回家吃晚飯,母女一家四口,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聚在一起了。
大月復便便的大妹話很多,吃飯的時候說個不停,從她的丈夫、家庭、工作,說到她即將出生的小嬰兒,什麼都能聊,一聊就欲罷不能。
而二妹很愛笑,不論大妹說了什麼,她會咯咯的笑個不停,活像個開心女圭女圭。
相較于她們一個愛說上個愛笑,譚郁嫻就顯得沉悶多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是譚母在她進了家門之後不久,就已經察覺到的。
譚母將吃空的碗放了下來,突然開口說道︰「一家人都坐在這里了,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也許還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譚郁嫻拿筷子的手顫了一下,她知道母親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媽,你在說誰啊?」大妹看看譚郁嫻,又看看二妹。
譚母也不回答她,直接將臉對向譚郁嫻。「你就說吧,是有困難了還是怎麼了?別一個人把事情悶在心里嘛。」
「我……」譚郁嫻看向她們三個人。
「姐,你有心事啊?」大妹關心地問道。
「有的話就說出來,我們一家人不是無話不談的嗎?」二妹也跟著關心。
放下了碗筷,她想想還是說吧,因為遲早還是要說的,拖著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