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她,思緒暗暗的轉到他的身上去了!
他到底是怎麼了?原本他就是不多話,不擅言辭的人,怎麼這兩天突然全走了樣,嗦得像個更年期的老女人似的,從大事到小事,從小事到雞毛蒜皮的事,他無一不放過,叮嚀再叮嚀。還什麼瓦斯關錯,關到小火而不自知?!嗟!她又不是小孩子,哪會這麼白痴啊?!
他對她的這種過于不放心的舉動,是不是就是他愛她的表現?譚郁嫻心里想,應該就是了,不然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嗎?而她對他,又做了什麼?她思索再思索,答案好像是零,難道她不愛他嗎?抑或是不夠愛他?臨別一刻,她竟為了這個問題而陷入了僵局……
「郁嫻、郁嫻……」何文賢迭聲呼喚完全心不在焉的她。
「啊?什麼?你說完了嗎?」猛一回神,她月兌口而出就是這句令人錯愕的話。
何文賢吁嘆一聲,很是沮喪。「原來我在說話,你根本就沒有認真在听。」
「哎喲,還听什麼?我都會背了!」她坐正身子,將背往後一靠,一副悠閑、舒適的模樣,看都不看他一眼。
「真的嗎?」
「真的!何先生,就算我不會背也沒有關系吧?你不是已經列了一張‘清單’放在我的梳妝台上了嗎?也請你尊口暫休了,好不好?你不累,我還嫌煩呢。」不知為何,原本可以體諒他的叨絮全是因為愛自己的心,在這麼瞬間一刻,竟有了不耐和煩悶感,她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她的話,讓何文賢的心涼了半截。她很少用這種態度向他說話的,尤其是在他對她做出關心的時候,更尤其是在他們即將分別,他就要上飛機的這個時候。他感到……很受傷!
默默的,他把頭低下去,一句話也不說了。
冷冽的氛圍,無聲無息的圍繞在兩人之間,更像是築起了一道藩籬,把他們分隔開來,此刻的他們不是夫妻,而是自由的個體戶……
沉默許久,譚郁嫻自己也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解鈴還須系鈴人,必須由她來打破這個沉默……
「呃……文賢,剛剛那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你也知道嘛,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啊,常常口不擇言、胡說八道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喔?」她示好的靠近了他,還扯動著他的手臂。
這怎麼能夠說不放在心上就可以不放的呢?何文賢苦笑地扯動著嘴角。別說她一笑一怒都牽動他全身每一根神經,她對他的態度,更是攸關他整個人生,甚至生命啊!他對她的在乎,他想,她是永遠也不能了解的吧?
「怎麼會?其實我自己也很清楚,我真的是太嗦了,都怪我自己不好。」善意的謊言除了是為了他自己好過外,更是為了不讓她內疚。她的自責,同樣教他心疼。
「你別這麼說嘛,你也是為了我好啊,是我太不懂事了,以後我不會這樣了。」他愈低姿態,反倒讓譚郁嫻愈覺得理虧,一反常態的謙和了。
「不不不,不是你不懂事,說到底,還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啦,都是我……」突然,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們兩個在干嘛呀?讓過來讓去的,沒完沒了了嘛。好了,到此為止,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打平,OK?」
「OK。」何文賢也笑了。
就在兩人相視的笑聲中,飄浮在他們頭上的烏雲散得無影無蹤了。
每次都是這樣,有任何小小的不愉快,就算來得突然也去得快,因為何文賢個性樸實、善良,教他們總是吵不起架來,就算譚郁嫻有心,也無對手,自然沒戲唱了。
「對了,你爸和你妹呢?他們沒有來送機啊?」都快上飛機了,她才突然想起嫁人的她多了個公公和小泵。
「他們都要上班,我叫他們不用來了。郁嫻,我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以後別再說什麼‘你爸’之類的話,好不好?」「喔,不好意思,我一時還沒有習慣,下次不會了。」自幼喪父的她和他恰好相反,各有一個爸爸和媽媽,因此不用特地區別也不會搞錯,她自然也沒有借口了。
「那就好。」他再度溫和的笑開了。
「哎喲,時間到了,你還不進去?」看了手表一眼,譚郁嫻旋即彈跳起來,把他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他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還早嘛,還有二十分鐘,不用這麼早進去啦。」
「二十分鐘還早?!不早了啦,你看每個通關的隊伍排的那麼長,你快趕不上飛機了!」譚郁嫻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到通關入口。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現在不是談兒女私情的時候,正事要緊。
「郁嫻,我說真的,一個人的生活過不慣的話,回媽那里住吧,我也比較放心……」他還是緊抓住最後的機會,對他的新婚妻子殷殷叮嚀。
「好了,我知道,進去吧!別再那麼依依不舍了,反正三個月後,候鳥就要飛回來了,不是嗎?」三個月又不是三年,一眨眼就到了,她真不懂,有那麼舍不得嗎?
她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輕松?何文賢有點難過。離別在即,兩人的感受似乎有些差別……
「郁嫻,我們……」
「進去吧,拜!」不再給他嗦的機會,以一個臨別之吻,強迫他們為這「十八相送」劃下句點。
「那……我進去了,再見。」再怎麼舍不得,他也該走了,時間迫在眉梢,真的會搭不上飛機了。
揮著手道別,何文賢進入關卡後,隨便找了一列隊伍排隊,等候驗照。再回頭,卻不見譚郁嫻的倩影,她居然已經離開了?!他大失所望,還以為她會一直在外面看著他,直到他消失在她眼前去登機為止。
說不出來是怎樣的心情,他只曉得他……有點後悔了!他應該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他們不該是一對……候鳥夫妻……
***
永仲房屋仲介公司——
今天是譚郁嫻婚假過後第一天恢復上班。
整個公司熱鬧烘烘的,感染了她的喜悅。
大伙一一拆閱她在國外采買回來的小禮物,驚叫連連。
「哇!這絲巾顏色好漂亮哦,很配我的衣服耶。」
「這皮卡丘背包很可愛,我兒子一定會很喜歡的。」
「我的領帶也不錯,郁嫻的眼光沒話說!」
「我的帽子才漂亮呢,戴起來就像個明星……」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喜悅的臉龐顯示了他們收到禮物的滿足。
「郁嫻,你這次蜜月去東南亞玩,玩得開心嗎?」拿到帽子的女同事問道。
「開心。」她笑著回道。不過,要是能環游世界,她會更開心。她默默在心底補上這一句。
「什麼這次?你這樣說,好像她還有下一次似的,你真是烏鴉嘴。」一旁的男同事揶揄她。
「我才沒那個意思,你干嘛挑我語病?」
「開開玩笑嘛。」
「對了,郁嫻,你現在已經從譚小姐變成何太太了,心境上有沒有什麼轉變啊?」手拿皮卡丘背包的已婚同事問道。
「轉變?」她偏頭想了一下,好像完全沒有!夫妻分隔兩地,各過各的生活,就跟婚前的她沒兩樣。因此,她對同事搖了搖頭。
「她呀,才剛開始呢,心境上當然沒有太大的不同,可是行情是肯定明顯的下跌。你們看她自公布婚訊以來,就再也沒有收到花了,過去的追求者一個個識趣的消失躲起來了呢!」
以往,她不時會收到花和小禮物,不過這些事她沒敢讓何文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