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誓,不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他在她面前死去,誰也休想帶走他……
第二章
二○○○年五月二十八日,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一大早,殷湄便獨自枯坐在機場。其實賈亦鋒的飛機要在下午才會抵達,但經過昨夜那一場觸目驚心的噩夢之後,她再不能安然的待在家里,或做其它事了。
昨夜被噩夢驚醒,她的神色就沒好過;而除了上廁所之外,她也寸步不離收音機,為的就是能隨時注意有無任何飛安意外。
她真是坐立難安極了!
她獨自承受著等待所帶來的煎熬,無人理解也無人能分擔。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她密切注意著班機即將抵達的一刻。
和上次一樣,今天她自己搭機場巴士來這里。
前幾天,她打電話到賈家去,電話是賈子璇接的。她說他們倆老再度出國旅游去了,要六月之後才會回來;而她自己這天剛好有事,所以也不能去接機,得麻煩殷湄自己一個人去。
其實,一個人來接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殷湄不懂,一向十分寶貝兒子的賈家倆老,怎不是專程到美國去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卻是跑到別處旅游了?這一年來,他們似乎變得很愛往國外跑,是什麼讓他們改變了呢?
她還記得,上回在機場如何和賈母信誓旦旦的保證,要多上他們家走動;可是,每當殷湄放假有空到賈家時,多半是撲了個空。最後和賈子璇在電話聯絡上了,才知道賈家二老近來常不時出國旅游。所以最後,她上賈家都會事先打過電話;而近八九個月來,她也不過見著他們兩三次面而已。
她原本決心答應賈母的兩件事——常上他們家、一起來接機。她有心做,卻反倒有心栽花花不開了。
望著飛機起降的時刻表,她看到賈亦鋒的班機已到達了。
她吁了一口氣,露出了一抹釋懷的笑容。
還好,他平安回來了,她的夢境沒有成真!起碼現在她還是擁有他的,而未來的日子,她更不會讓這個噩夢有機會在現實生活中成真。
她欣慰的走到出關口等待,明知道他沒那麼快出來,她卻還是等不及的頻頻引領等待。
三十分鐘後,她終于看到賈亦鋒推著行李車,神情愉悅的朝她走來。一堆行李上頭,還放了個鮮明奪目、黃艷艷的皮卡丘!
他沒忘記他對她的承諾!
這一刻,交織著不安又興奮的情緒,她喜極而泣的笑了。
她小跑步迎上前去,他也張開了雙臂給她一個熱情的大擁抱。
「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殷湄激動得淚水盈滿了眼眶。
「是的,我回來了。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賈亦鋒心情激動得把她緊緊摟在懷里,將她的頭緊挨著胸膛,汲取他思念多時的柔情。
「我好怕我會失去你!」她終于忍不住潸潸淚流。
「你說什麼?你……你怎麼了?」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襟,懷中的人兒顫抖不已,他慌張的拉開她看個究竟。
「我……沒什麼!沒什麼!」她連忙掏出面紙,迅速抹淨了滿臉淚水。「我只是太高興了,喜極而泣嘛!」
「你喲!還是這麼愛哭!」他捏捏她鼻頭。
「以後不會了,只要你好好的——」
「什麼意思?」
「沒、沒有啊!你站好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
賈亦鋒立即中規中矩的站好,一副抬頭挺胸。
她雙手捧著他的臉頰,仰起了頭,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眼楮、鼻子、嘴巴,和她九個月前記憶中的容顏一模一樣,只不過黑了點、壯了點,他還是她的亦鋒!
賈亦鋒低下了頭,略彎著腰,彼此平視著。
「你看了我半天,是不是想看仔細有沒有變丑,準備退貨了?」
「你在說什麼啦!就算你變丑一百倍,我還是不會退貨的!這輩子,你休想擺月兌我!」
賈亦鋒笑開了臉,再度把她攬進了懷里。
「好了啦!有別人在看呢,我們回去吧!」她推開了他,順手抄起了杵在一旁的龐然大物。
「我有說是送你的嗎?你也太主動了吧!」賈亦鋒故意要戲弄她。
「賈先生,一個大男人玩皮卡丘,好像不怎麼適合吧?」
「我又沒說是自己要的。我是要送給我那又愛哭又愚蠢的女朋友。小姐,請問你是嗎?」他一本正經道。
「討厭!」她直接以手上東西為武器,往他頭頂敲去。
「哎喲,痛死了!」他抱著頭蹲,臉孔扭曲,像是極為痛苦似的。
「怎麼了、怎麼了?我打痛你了嗎?!」她驚慌的連忙蹲下審視他的狀況。
奇怪,她覺得她沒有很用力啊?
突然,賈亦鋒抬起了頭,放開手對她咧嘴一笑。
「你說,你是不是就是我那個愚蠢的女朋友!這樣軟綿綿的皮卡丘怎麼可能會打痛我?真是笨死了!」
「討厭!騙取人家的同情心,太惡劣了!」她氣鼓鼓的站起來。
「好了,別生氣,開開玩笑!走吧,回家了!」他站起身,一手拉著她,一手推著行李車。
來到外面,賈亦鋒東張西望。
「你在找什麼?」
「阿德的車啊!我家人沒來,他們也會讓他送你來的,難道沒有嗎?」
「阿德辭職了,你不知道?」
他搖搖頭。
「我家人沒跟我提過這件事。可能這一年來,我父母老跑國外旅游,家里有沒有司機也不重要了,所以才把他辭了吧!」
「那我們現在呢?坐巴士還是坐計程車?」
「計程車。你來的時候已經坐巴士了,不是嗎?」
回到了賈家,殷湄幫著他整理帶回來的兩大箱行李。
偌大的家里,只有他們兩人待在房間,這種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尤其剛剛一進大門時的感覺,一室的黑暗,淒涼蕭索,像是久無人氣,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也許是熱情、愛逗嘴的賈家倆老不在吧?少了他們,當然缺少了生氣。殷湄心里這麼想。
「好了,別收了,休息一下吧!」賈亦鋒大咧咧的倒在床上。
「還有一箱呢!你的衣服大多是名牌的,不快點整理好掛上,你不怕弄皺嗎?」
「無所謂啦!皺就皺吧。況且,不差這一點時間的。你就別忙了,過來坐坐休息吧!」
殷湄只好順從的坐到他身旁,低頭看著他緊閉雙眼的容顏。
「怎麼?你很累啊?」
「還好,只是閉目養神一下。」
「亦鋒,你近來的身體狀況還好吧?」
「很好呀!我身體一向健康,人長得又高又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問?」
「我是覺得……向來健康的人並不代表永遠都不會生病,例如……癌癥,不是都會毫無預警的發生在健康的人身上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早發現早好,預防勝于治療嘛!」她說得煞有其事。
倏地,賈亦鋒張開雙眼,坐起身,一手探向她額頭。
「干嘛?」
「看你有沒有發燒啊?」
「亦鋒!」她嘆了口氣。「我是跟你說真的!」
「你好端端的說這些一干嘛?咒我啊?」他故意板起了臉。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咒你呢?我只是……」她急急想否決他的話,連眼淚也一並迸出。
「怎麼啦?」他用手拭去她的淚。
今天的她,為何比往常愛哭呢?他不懂。
「我開玩笑的嘛!你听不出來嗎?」
「以後你不可以再這麼說了,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好好好!再也不會了,行了吧?」
「那我剛剛說的,你听進去了沒有?」
「啊?听是听進去了。可是我還是不懂,你說這些話是什麼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