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門外亦有侍衛看守,嚴禁所有人探規,服侍寧真起居的就只有丁香一人。
寧真並不理怨!
如今她只希望月復中的孩子可以平安出世,就心滿意足。
出牢第四日之時,寧真在李野指示下上太廟祭祖。
祭袒這一項儀典為歷代皇後有孕時的一項傳統,即使李野對寧真冷淡疏離,但仍舊沒有免俗地要她完成祭袒的儀式。
「娘娘,看來王上十分重視娘娘月復中的孩兒呢!」丁香在為她梳頭的時候開口說道。
寧真卻沉默依舊。
丁香瞧在眼底十分擔憂,真的很怕她又變回從前那個少言寡歡的樣子。
出了皇城,寧真坐在十人抬的轎子上,兩旁圍觀的百姓多得幾乎要擠散了侍衛所守的封鎖線。
畢竟這是皇後首度如此接近百姓,人人皆欲爭賭她傾城的風采。
皇後弒君之消息雖傳遍了大街小巷,然而當眾人真的瞧過她之後,卻又被她獨特的清純所吸引。
正所謂相由心生,她面貌如此清妍可人,怎麼瞧都不像會殺人!不多時,大隊人馬出城漸遠,百姓漸少。
寧真雙目始終盯住李野坐在前頭的背影,未曾稍移。
她多希望他可以回過頭來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也好!
倘若時光可以倒流,她就是死也不會在酒中摻毒呵……
驀地,一道黑影疾掠而來,直往寧真座轎——
來人黑巾罩面,手持長劍,在凌空越過眾侍衛之後,疾往寧真刺過來!
「有刺客!」
在侍衛騷動之時,丁香尖叫起來……
李野亦在這一瞬回頭——
四日交接的一刻,寧真的心揪了下,滿眼只有他一人!
她太鎮定了!
莫非有詐?
就在刺客微一猶疑的瞬間,另一道身影疾掠而來,及時擋下刺客劍勢!
刺客劍尖轉而刺中來人胸口——
侍衛們見狀紛紛群起而上。
刺客一個倒翻躍開。
見良機已逝,他決定先月兌身。
就在侍衛追捕而去之時,寧真和丁香這才瞧清了倒在血泊中的人,竟是靳安?!
他居然為寧真檔下這致命之劍!
寧真走下轎子,和丁香來到靳安身前——
「你何苦……」她蹲。
「娘娘……還記得你曾……問過卑職的問題嗎?」他的臉因為受劍傷而痛苦地扭曲。
寧真怔了怔,緩緩點頭。
「那麼……這就是……卑職的答覆……」那夜,她為了他向李野求情,他才能逃出宮,這是他欠她的。
而他一向不欠人情!
依他跟隨蕭太後多年,他知道蕭氏絕不會放過背叛她命令之人,因此一得知皇後要出宮,他就暗暗跟隨,保護皇後。
「你明知我不是——」
靳安打斷她。「皇後,為你舍命……是卑職……心甘情願!」
緊接著,靳安合上雙眼昏了過去。
「你振作點……」丁香扶住他身子喊。
「來人。」
「卑職在!」
「送靳護衛回宮醫治。」李野下令。
「遵旨!」
很快地,侍衛們扛起靳安火速送他回宮。
寧真仰起臉,正好對上李野目光——
「擺駕回宮!」語罷,他轉身就走,沒對她說上一句。
「不上太廟祭祖了嗎?」她在他身後開口。
「你想遠逆寡人決定?」他停下腳步,冷冷地回頭。
「不,不是——」
她話未說完,李野便冷哼一聲,袍袖一甩,邁步而去。
「娘娘,上轎吧!」丁香道。
寧真直到坐上了轎,仍渾無所覺……
因為她不敢去感覺!
她怕自己承受不了那種痛——
椎心的痛!
「啟稟王上,皇後遣人傳旨,請王上移駕慈和宮一趟。」內官通報。
李野微一沉吟,回道︰
「擺駕慈和宮。」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何要見他,但在冷怒的表象下,他仍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是想見她的。
也許,付出的感情不是想忘就可以輕易忘記。
到了慈和宮外,寧真已跪迎在門口。
「臣妾見過王上。」
有那麼一瞬,李野幾乎要一如往日伸手去扶起她!
但他還是忍住了!
她的背叛已教他的心蒙上了冰雪。
「有孕之人不宜長跪,你不知道嗎?」冷漠的俊顏底下,其實藏著恨起自己仍關切她的惱怒。
寧真抬起頭,怔怔地不知所措。
她為待罪之身不是嗎?
倒是一旁的丁香立即扶起了寧真。「娘娘,王上是心疼您呢!」娘娘一向不易與生人親近,為了讓她服侍皇後,她因此得以離開大牢,由此足見王上對娘娘仍舊有情。
真的嗎?要累積多少感情才能換來心疼的感覺?
瞧著他冰一般的冷銳黑眸,寧真幽幽地回道︰「謝王上。」他關心的只是她月復中孩兒吧!
寧真既歡喜又為自己悲傷。
她不敢奢望他待她一如從前,但求每每目光交會的時候,他眸中的冰冷會隨著時日而逐漸消散。
「皇後為了何事要見寡人?」李野仍立于門外。
他並不打算久留于此。
「不知道靳護衛他——」停了停,寧真在他凌厲的注視下默然無語。
她的話再一次桃起他記憶中的怒火,她驀然領悟到這一點。
李野一雙黑眸微微地眯起——
「你很關心他?」他面不改色,冰冷地問。
她遲疑片刻。「靳護衛縱有千般過錯,但畢竟救了我和月復中皇兒一命,臣妾希望王上饒過他一命!」
「就算寡人有心留他一命,也得看上天肯不肯幫忙。」頓了下,李野繼續說道︰「太醫已為他診治,但他傷勢不輕,挺不挺得下來,連太醫也沒有把握。」
若非念在靳安救了皇後,保了他子嗣的份上,他怎會為了一個曾經刺殺他的人請來太醫診治。
聞言,寧真不由得輕鎖黛眉,美顏浮起淡淡的憂色。
落在李野眼底,卻勾起他無以名狀的薄怒!
「找寡人來,只為了問靳安的事?」
「靳護衛舍命救我,臣妾不該關心地嗎?」她迎上他冷冽的眸,心中沒有一絲愧疚。
她願意相信人性本善,善惡之間只有選擇而已!
而她選擇背叛蕭氏,忠于對夫君的感情,她相信靳安本性也一樣不壞!
「知道嗎?倘若你能全心全意待寡人,寡人亦甘心為你舍命。」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只是如今一切為時已晚!」說完他轉身就走。
曾經,他以為自己得到了真愛。
也許他是看錯人了!
眾人立于門外恭送李野遠去。
當丁香回頭,卻見寧真皇後已淚流滿面。
「娘娘……」
「你說,我是不是天生就沒有福分呢?」是她配不上他呵!
丁香瞧住她,心好酸好酸……
七日之後,靳安由深深淺淺的昏迷狀態中首度完全醒來。
服侍的宮女見狀立即讓內官前去通稟。
不多時,李野來到了靳安床榻之前。
靳安原本合上的雙眼在听見腳步聲之後而睜開——
兩人對峙著……
「你有什麼話要告訴寡人嗎?」
靳安瞧住李野,仍不發一語。
「是什麼人指示你刺殺寡人?」
靳安仍舊保持緘默。
李野眸光暗了下來,轉身要離開。
「不是皇後!」靳安的嗓音在這一刻傳了過來。
李野轉過身,再次盯住他,等待他進一步解釋。
「皇後是個很單純的人,絕非王上所想那般歹毒。」說完,他輕輕咳了起來。
「你要說的只有這些?」李野面無表情地問。
「王上想知道卑職受何人指使並不難,但盼王上看在卑職舍命保皇後月復中皇嗣的份上,答應卑職一事。」
李野眸光閃了閃。「說!」
迎著他陰楮難測的目光,靳安開口道︰「主使卑職之人是蕭太後,皇後不過是個可憐的傀儡,她始終不願對王上不利。」
「寡人憑什麼相信皇後是無辜的?」
「皇後在王上將喝酒的前一刻打落您手中的酒杯,難道還不能表明心跡?」他在外頭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