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戲言,咱們乃泱泱大國,皇上都答應了使節,一切自然成定局,本宮相信九公主一定不希望皇上失信于他國,對嗎?九公主。」
千江瞧住了皇後,終于開口——「是不是,兒臣允了婚事,父皇就不再追查海盜下落?」
「念在海盜扶育你有功在先,朕就答應不再追查。」
深吸了口氣。「兒臣的婚事但憑父皇做主!
這一瞬開始,千江的驕傲,千江的率真,全都鎖在這深宮里,一切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好極!朕決定為你辦一場盛大的婚事,至于成婚的日期在和使節商談之後再做決定。」
「多謝父皇!」千江瞧住案皇與皇後,麻木地回答。
此時此刻,在她心底幽幽地浮現越滄溟含笑的英俊臉龐。她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在和親之前,千江必須到太廟祭祖。一路上,千江坐在轎子里,耳畔听著嘈雜之聲,仿佛外頭有許多人似的。
起了好奇心,她悄悄揭開一旁小小的布簾……
眾百姓們等在路旁爭相目睹……
千江一時興起,伸手朝百姓們揮手致意。
人群之外,一雙如鷹的冷眸注視著她,等待和她相遇…
當千江乍然觸及那道目光時,她整個人震了震!
再回神時,卻再也尋不著那道目光的主人!
真是他嗎?還是她看錯了?
千江的心無限悵惘。
太廟在京城外不遠,因此隨行的御林軍不過百人。祭拜了先祖,千江心頭似已平靜,再度踏人轎中時,卻無聲地流下了淚水……
淚水淌下她手上的翡翠指環,悄悄地被指環吸進……
倘若能再見上滄溟一面,該多好?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翡翠指環在此時閃了下——
驀地,轎子忽地停下,千江耳畔傳來一陣刀劍之聲!
難道出事了?
罷想到這上頭,耳畔忽地傳來一下火炮爆開聲——
轎身晃了下,千江尚不及出轎,轎簾已教人早一步掀起,一個黑中蒙面之人伸手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你放手,難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話未說完,千江對上蒙面人露在黑中之外的一雙眼眸,一眼就認出他來!
「滄溟!」她喚了出來,嗓音毫不掩飾,透出狂喜。
越滄溟扯下黑中,冷冷道︰「走!」話起的同一瞬,他拉著她出轎。
千江只見外頭一片迷霧……
「你下了……」當她意識到那片黃色煙霧是下了迷魂粉的火藥時,人已倒下。
越滄溟朝四周的手下點點頭,然後面無表情地將千江扛在肩上,一行人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里。
是夜,千江在一陣熟悉的嘈雜聲之中醒來,當雙眼適應黑暗之後,她發現自己在「蒼螭」的艙房里!
嘈雜聲是由上頭的甲板傳來的。
貝起笑,千江走出船艙,往甲板上爬——
「啊,刑雲、劉水、小六子,你們都來了呀!」千江一見到從小到大的故友,心情一陣雀躍。
聞聲,眾人瞧向千江,一個個張口欲言,卻又像是害怕什麼,轉而沉默以對。
察覺出眾人的異狀,千江也沉默下來,記得皇榜上有宣告越海鵬已死的消息,千江相信,島民們和她一樣都還陷在哀傷的心緒里不能平復。
「刑雲,將她押下去,鎖上艙門。」越滄溟由船頭處走了過來,一雙黑沉的冷眸直盯住千江,未有稍離。
「島主……」
「怎麼?你想抗命?」
刑雲瞧了瞧千江,又瞧住島主,一時不知該怎麼做?
越滄溟來到千江身前。「既然如此,我只有親自送你下艙去!」語罷,他捉起千江的手往船艙下去。
「你、你放手,為什麼要把我關在船艙里?」千江掙扎地扭著手,心里又驚又怕!
越滄溟停下腳步。「你想知道原因?」他冷笑起來。「尊貴的九公主,當你成為皇族貴胃的那一天起,你我就恩斷情絕!」
千江的心像最被人狠狠撞擊,痛得沁出一身冷汗!
「為什麼?」她顫聲問出口。
「你想不透?」黑暗掩去他半邊臉龐,他俯身湊近她的小臉,神情是陌生的冷酷。
千江縱有千百個疑問,全在這令她心痛的冷眸里消失殆盡。
「因為你的父皇派了水師巡海剿匪,而爹卻為了要救你而在炮火攻擊里犧牲性命……」頓了下,他捏起她尖尖的下巴。「皇帝欲置咱們于死地,而爹卻為了救皇帝的女兒而死,你說,這世上還有公平二字嗎?」
千江的淚,被他一句句無情卻真實的話語不斷逼出……
「清醒吧!九公主,由這一刻起,你只是個俘虜,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鳳凰!」說罷,他放開手,打開艙門——
千江深瞧他一眼,走進船艙。
當艙門關上的那一刻,越滄溟臉上掠過千江沒看見的懊惱。
但那僅止于一瞬,很快的,這一抹懊惱再度讓冷漠的恨意所遮蔽。
第四章
七個日夜,千江被關在幽暗不見陽光的船艙里,只除了每天由小六子送來吃食時,才有機會打開艙門。
所以當第七天一早,千江踏上甲板那一刻,她眯著眼,看不清陽光下的每一項事物,只能由著小六子拉她下船。
「她又不瞎,不必人扶!」越滄溟的聲音冷冷的傳來。
「對不起,小六子,害你挨了罵,讓我自己走吧!」千江半眯著眼對小六子說道。
小六子比她小一歲,因為在手上多了一只小指頭,因此大伙只管叫他小六子。
想起過去的時光,千江微微地失神,卻一個不小心踩了個空,由連接在甲板和碼頭的木板上摔下海里!
眾人一見,紛紛丟下手上的船貨,準備下海幫她——
「不許救!」越滄溟早先一步開口。
「島主,她——」
「劉水,千江的水性有多好你難道不知道?」
「可是——」
「這麼點水還淹不死她!」說完,越滄溟站在碼頭上,雙手環在胸前,注視著底下。
起初,千江喝了幾口水,就在她要往上游時,卻發現腳踝被海草纏住,一時動彈不得——
眾人眼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卻始于不見千江浮上水面,心中不免暗暗著急。
「島主……」
劉水話未完,越滄溟已一躍而下,沒人海面。
很快的,越滄溟發現了被海草困在底下的千江。
他取出腰間短刀,切斷纏住她足踝的海草,拉著她游出海面。
上了碼頭之後,千江嗆咳了一陣,這才緩過氣地睜開雙眼,陽光霎時刺痛她的眼眸,她伸起手擋在額前,猝然對上了越滄溟的凝眸。
在這毫無防備的一刻,千江自他眼底瞧見了過往的感情。
「謝謝!」她輕輕開口,並坐直身。
霎時,他面色驟變,再度覆上冷漠。
緊跟著,他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碼頭上,所有人都瞧著這一幕,卻沒有人說什麼。畢竟,同情也改變不了千江身為皇帝的女兒的事實。每個人都知道,千江再也不是從前的千江了?連千江自己都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回到了家門外,千江遠遠地就瞧見了兩個弟弟——
「澤恩……澤禧……」她喊。
兩人一見千江,立即朝她奔近,然而真正投入千江懷里的,只有澤禧一人,澤恩立于三步之外,一雙哀傷又帶憤怒的眼眸直盯住千江……
盡避一身濕衣,澤恩仍然瞧得出千江身上穿的是上等絲綢,繡工精絕的宮廷服裝。
她真的是皇帝的女兒嗎?
一樣的面孔,一樣的笑容,分別了兩個月之後,竟一切都不同!
「澤恩……」千江朝他伸出手。
遲疑了下,澤恩反身往屋里跑。
千江望著大弟遠去的身影,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